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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她剛來過這層樓找過他。
高馳走在前,伸手推開門。
護士台正對著大門,護士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是他,笑著說:「今天狀態很不錯。」
高馳笑著朝她道謝,沒等身後的雲霏霏跟進來,徑直往裡走。
雲霏霏要跟上去,護士見她是生面孔,叫住她:「不好意思,晚上不探病。」
雲霏霏指著高馳,說:「我跟他一起的。」
護士哦了一聲,說:「你是他什麼人?登記一下。」
雲霏霏想起高源,說:「我是他姐。」
她在登記本上寫下了高源的名字。
護士看了眼她寫的登記信息,說:「高騁是你哥?」
雲霏霏頓了下,點頭。
護士又問:「親哥?」
雲霏霏依舊點頭。
護士定定地看著她,說:「既然是親哥,怎麼現在才來看他?」
雲霏霏愣了。
護士二十出頭,正因為年輕,才敢半分情面不留地嘲諷:「你這親妹妹當的真是夠可以的,人都已經病入膏肓了,才想起來來看一眼。」
雲霏霏問她:「病入膏肓?什麼病啊?」
護士說:「肺癌晚期。」
雲霏霏突然覺得有些冷,冷到開始發抖。
護士見她神情有些奇怪,以為話說重了,也意識到可能她並不知情,轉了語氣說:「好好治療,或許還能多撐些時日。家屬多關心多鼓勵,病人的求生欲才是存活的關鍵。」
*
雲霏霏順著高馳進的那間房找了過去。
病房內四個床位,隔斷簾都縮在床頭,三張病床上都躺著人,壓根分不清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只有床頭的監護儀器偶爾嘀一聲。
剩下的那張病床上躺著個光頭男人,比其他三個病人好一點的是,他雖然插上了鼻飼管,但是還能和高馳說說話。
可,他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含糊不清。
雲霏霏推開門,走到病床邊站定。
高騁餘光看到來人,艱難地轉過頭,問她:「你是?」
雲霏霏盯著他,沒有說話。
她很清楚肺癌晚期患者的生命周期,十五年前,就已經很清楚了。
她明白,眼前臉色灰白眼神呆滯的高騁的生命正在倒計時,可能一兩個月,可能……
他清醒著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是他這輩子說的最後一句清醒的話。
高騁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掙扎著想坐起來,最終他只輕微地動了下頭,可僅僅這麼個小動作,他就已經累得大口喘粗氣。
「姑娘,你找我?」
「……」
見她不說話,高騁轉過頭問高馳:「誰啊?」
高馳皺著眉看著她。
雲霏霏盯著一直在病床邊徘徊的何玉萍,看到她張開五指想去握高騁的手,卻一次次落空,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冬天。
那個冬天,每天放學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醫院 去陪臥床的母親,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學校。
那是一段當時覺得痛苦,現在回想起來卻幸福極了的日子。
寫完作業後,雲霏霏一邊和她說話,一邊給她按摩四肢。
她大多數時間處在昏迷狀態,偶爾清醒的時候會笑著叮囑多吃點飯,多睡會覺……
雲霏霏伸手握住高騁的手。
他的手和記憶里母親的手很相似,因為浮腫,沒有絲毫血色,按下去後會有個坑,要好一會兒才恢復原狀。
按摩完兩隻胳膊,雲霏霏掀開被子,抬起他的腿,將寬鬆的病號服往上卷到腿根。
高馳攥住她手:「我來。」
雲霏霏掙開他手,抬起腿曲起來,從小腿向大腿一寸一寸揉捏。
高馳抓住她手腕:「我說了,我來。」
雲霏霏沒吭聲,甩開他手,按完一條腿,又抬起了另外一條腿。
高騁問高馳:「你朋友?」
高馳盯著雲霏霏,點了點頭。
高騁笑著追問:「女朋友?」
高馳沒吭聲,心頭的疑惑在他說完這三個字後煙消雲散,轉變成了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高騁以為他默認了,沒再追問。
雲霏霏捏完腿,累得額頭出了一身薄薄的汗,說:「翻個身,省得生褥瘡。」
高馳皺眉盯著她看得入了神,像是沒聽到,什麼反應都沒。
雲霏霏看向他,見他發愣,給高騁按摩後的胳膊又酸又痛,讓她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愣著幹什麼?!」
躺在病床上的高騁沒忍住,笑出了聲。
雲霏霏突然意識到剛剛語氣太兇了,稍稍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這一撇頭剛好和何玉萍對視了。
何玉萍的眼神空洞,沒有一絲光彩,卻很複雜。
十秒鐘後,雲霏霏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在她的注視下慢慢轉過頭,看向已經開始動手的高馳,以為她在心疼自己的小兒子,就彎下腰要去幫他。
高馳雖然壓根不需要她幫忙,但還讓她幫忙搭了把手,兩人合力將高騁翻了身。
高騁被照顧得蠻好,後背乾淨光滑,沒有濕疹,也沒有褥瘡,就是有些壓痕,雲霏霏半握手心,從上往下慢慢拍了拍他後背。
拍完後背,雲霏霏拿來枕頭墊在他背下,固定好後,將病號服抻平,給他掖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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