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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人一拂袖,走到床旁,低頭看著床上與死無異的沈小少爺,輕輕將他的額發撥往一邊,摸了摸他的腦袋,回頭道:「對益箴下手的人最好不是你。」
「我……」沈益箴有口難言。
他想解釋,可的確也不知能說什麼,他只好尷尬地站在那裡,不進也不退。
一直看戲的謝禮也覺得,情況似乎和預想中有點不一樣。
見二人不再說話,他主動朝青年人說:「沈少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青年人一掃謝禮:「有問題直說就是。」
「我想請教的事情有關令尊的第二位夫人。」謝禮淡淡地說。
青年人目光一緊,如炬的眼神審視著謝禮。
謝禮不緊不慢地回望過去。
青年人眼神略一收斂:「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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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遊廊,在一方石桌前站定。
「坐。」青年人說。
兩人相對而坐。
青年人自我介紹:「沈逸棠,沈府大少爺,是益箴的兄長。」
「謝禮,現在的身份是一名乞丐。」
沈逸棠目現驚疑,上下掃視過他,在他挺直的脊背、略壓的肩膀上停頓一下,眼中滿是懷疑:「乞丐?」
謝禮點點頭,稍稍斂起衣袖,將雙手露出。
溝壑縱橫、傷疤累累的手背一出現,他的話立刻充滿可信度。
「身份不重要。」謝禮說,「我想請教的事情有關二夫人。」
沈逸棠:「我對二夫人的了解遠不及管家。」
「你在撒謊。」謝禮直言不諱拆穿他,「如果真如你所說,沈公子不會在聽見我提到二夫人後便單獨與我會談。」
沈逸棠眯了眯眼睛:「你到底想問什麼?」
「二夫人真是自願上城隍廟的?」謝禮慢條斯理地問。
沈逸棠霍的站起身來,壓迫性十足地盯著謝禮:「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謝禮不閃不避,依舊坐著,微仰起頭看他,絲毫不畏懼對方的目光壓迫,淡淡道:「正因不知道,我才想詢問沈公子。沈公子不必防備我,至少在讓沈小少爺清醒這件事情上,我們的目的一致。」
沈逸棠打量著他,似乎在評斷他的話是不是可以信任。
也許是這個秘密深藏在內心太久,沈逸棠也需要一個疏通的機會,所以他重新坐了下來:「有關二夫人的事情我了解不多,二十年前是我身體最虛弱的時刻,我清醒時間遠低於昏迷時間。我唯一覺得奇怪、也可以告訴你的,只有一個。」
「當年我爹,也就是眾人所知的沈老爺不過不惑之年,但我二娘、也就是你們所稱呼的二夫人,在與父親成親之時,卻已經六十餘歲。」
饒是謝禮,在聽見這話的時候都不免吃了一驚:「六十?」
沈逸棠沉重地點了頭:「也許有這個原因,那場婚宴沒有大辦,二娘嫁進府里之後幾乎也不離開家門,只日日念經誦佛。」
「難怪我詢問鎮上的人,卻沒人了解這位二夫人。」謝禮解了惑,卻又生了新的疑惑,「如此高齡……」
沈逸棠打斷了他:「這其中是否有隱秘我不清楚。當年難得我爹同意續弦,二人也和樂,我清醒時間短暫,了解的不多,有些事情你問我,不如詢問錢管家。」
謝禮:「既如此,沈公子為什麼要給玉蘭啞藥?」
「你還真的調查了很多。」沈逸棠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當然,我和沈小少爺是朋友。或者,換個問法,當年沈公子口中想要玉蘭命的人是誰?」謝禮挑了挑眉,「是、令尊嗎?」
沈逸棠一驚,很快又恢復冷靜,他沉思了一會:「是,但事情可能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我至今沒搞清楚。」
謝禮:「沈公子不妨說出來,我們可以共同參詳。」
沈逸棠不再隱瞞:「那年,父親外出未歸,二娘身體剛好就執意要上平谷山,錢管家無奈,通知於我,讓我勸勸二娘。」
「可不管我們怎麼勸,二娘都鐵了心要去,名義上她畢竟是我長輩,且上山的理由合情合理,我沒有道理可以攔下她,可又實在放心不下,就將兩個守衛和玉蘭派去照料。」
「當天下午,我在屋裡見電閃雷鳴,隱約似乎還有雨聲,我擔心上山的二娘,有心想出門看看,無奈受累於身體,只能躺在床上等待消息。」
「我當時的身體實在太差了,我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再醒來時,父親已經回來,且守在我榻邊,面上雖有疲色,精氣神卻不錯,還對我說一起都會好起來的,讓我好好休息。我沒多想,只以為一切都好,便放心地再睡了過去。」
「直至我聽見府中有哀鳴誦經聲,遣來人詢問,一問之下才知,二娘竟已過世。我恍然想起派出的守衛與丫鬟也並未回來,詢問之後才知道,兩守衛都已過世,丫鬟倒是無礙,只是受了驚,似頭腦不清醒,現在正被安置在府中好好休息。」
「我放心不下,叫來僕人送我去尋父親。正好聽聞父親要毒殺丫鬟一事。心知即便詢問,父親也不會告知。我便讓人帶我去見玉蘭。」
「玉蘭受了驚嚇,說話顛三倒四,但有一件事倒是說得清清楚楚,她說小少爺已葬身虎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府里突然多了個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