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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喝了一口的營養劑遞給小胖子,爬上上鋪去看那一小塊區域——果然不是錯覺。
白色的膩子粉牆壁上被塗了一層塗料,摸起來是光滑成膜的,看起來像是丙烯酸聚合物。
宿舍燈光亮起時,被塗過這個小圖案就會反光——這畫的也是個小小的笑臉太陽。
小胖子也看見了那個圖案,說:「原來那上面也畫了一個啊。」
謝禮回頭問:「你在其他地方看見過?」
小胖子連連搖頭:「不是其他地方,就這房裡啊,剛才我帶你進來時候,看見這間宿舍剛進門那衣柜上就畫滿了這樣的太陽。」他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和你上面這個一樣,也是透明的。」
謝禮從上鋪下來,去往衣櫃的方向——果然。
衣櫃表層全是一個又一個的太陽,數量很密集,好在是透明的,一眼也看不清,但這也難免讓人惡寒。
一種奇怪的感覺產生了,他伸手摸上那一個個的小太陽,緩緩、緩緩地回頭,看向衣櫃對面的洗手間。
洗手間門是木頭做成的外開門,上面刷了與被套同樣的灰青色。
儘管心中已有所猜測,謝禮還是拉開了這扇門。
同一時間。
冥府。謝禮直播間。
與謝禮同視角的鬼眾們瞬間恐懼值劇增,不少鬼都不由自主脫離謝禮的沉浸視角,吐槽道:「這房裡原先住的人是不是有病啊!」
其他被嚇到的鬼眾們紛紛點頭附和。
——洗手間鏡子的玻璃上、洗手台上、廁所和浴室的門內門外,乃至於廁所的牆壁上、全畫滿了一個又一個太陽、大的、小的,一個又一個地鋪滿了整個洗手間,連洗手走道的牆壁上也沒放過。
盯的時間久了,那一個個太陽笑臉似乎產生了扭曲,他們成了哭泣、怪笑的模樣、血淋淋地、都在盯著進來的每一個人。
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壓迫著謝禮的神經,他好像窺探到了真相的一角,但似乎又缺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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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那間宿舍時,老黑已經查看完其餘所有房間,並朝他搖了搖頭。
顯然,沒什麼線索。
謝禮回頭多看了一眼——這間畫滿太陽的房間,是405。
小胖子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的功勞說了一遍,尤其誇大了謝禮的「病情」。
老黑沒說什麼,小胖子就當他還沒聽見,一直在重複說重複說,說到看著兩人進了412。
作為消息靈通的生活玩家,小胖子當然知道死掉的17號就在這間屋子裡,而且還沒被搬下去。
一種不幸的預感油然而生,但想著這怎麼也是個機會,小胖子還是跟著一起進去了。
小小的宿舍里一下擁擠起來。
擠著洗手間那張高低床的下鋪上睡著一個短髮女子,她的睡顏很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要不是那蒼白的唇色和毫無起伏的身軀,不會有人將她往死亡去想。
而床鋪旁,兩個女孩站在那,一個傷痛欲絕、一個滿臉愧疚。
守在這裡的,自然是夢秋和喻盼娣。
夢秋當然想把堂姐搬到樓下去掩埋,可是,第五葵儘管只是個女孩,可不算強壯的夢秋並不能將她抱起,而喻盼娣失去了雙手,也沒有辦法和夢秋一起把人抬起來,兩人有心無力。
其他本土玩家大多不想面對17號真的已經死了的事實,也不會過來。
至於外來的玩家們……
雖說這樣很殘酷,可在他們絕大多數人眼裡,這遊戲裡的人甚至都不能叫做人,它們只是一堆被設定好的程序罷了。
畢竟這群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又重生了多少次,次數多到他們都快對學校里的幾萬人都一清二楚了。
死就死了,一堆數據而已。
謝禮顧念著夢秋的一水之恩,還是開了口:「老——」
夢秋朝他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話一出口,夢秋覺得有些後悔,可她實在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如果昨晚上你和老黑給我堂姐投票!她說不定就不會死!」
「現在她死了!你又假惺惺來做什麼好人!」
謝禮沉默了一會,轉身就要離開,只是離開前,他看了眼一直站在第五夢秋面前,似乎和她同仇敵愾的喻盼娣,提醒道:「36個人,108票,投出的票共有99張。你自己小心。」
第44章 疾病(9)
時間還沒到12點, 謝禮和老黑一起上了天台,俯瞰樓下那茫無涯際、似與天接壤的向日葵花園。
他看著一片金黃的世界,神色平靜:「我早該發現的。」
老黑跟著他一起抬頭看了一會天, 以為他是因為夢秋的指責而感慨, 便問:「你可以。可為何、不救她?」
謝禮反應了一會, 才知道老黑說的誰:「你說17號?」
老黑點點頭。
「沒必要。不是她就是13號,總要死一個。」謝禮說,「我們救不了所有人,也不是為了救人而來, 我聽說你是個劍修, 何必搶佛修的生意。」
老黑對救不救人沒興趣,他搖頭:「你不像、剛遊戲、的人類。」
「生死本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人生下來總要死的。」謝禮看著亘古不變的蒼穹, 「我對萬事萬物持有愛憐,但也僅止於此, 我不會為那一點的憐憫與不忍干擾自己的判斷。情感和理智, 理智總要在前面的。當然, 有人把這叫做偽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