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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修然說:「是我們想傷他性命在先,他不信任我們也情有可原。」
「在這片陸地上生存的人, 誰不是如此?」晏星暉怒氣沖沖, 「當時沒人能確認他的身份, 誰敢保證他不是其他基地的人——一旦我們掉以輕心, 死掉的人就是你我!」
「他離開東仁已經十年了。」舒修然道, 「按他說的話,他一直就生活在這片森林裡, 我們不能用五常的生存理念來要求他,一開始就是我們錯了。現在他能心平氣和與我們細談已實為不易,我們不該再強求其他。」
一直聽二人說話的另一名工裝男子也插了話:「是啊,他早早離開基地,之後又孤身一人獨居五常森林,心性稚幼也屬正常。還沒進森林便尋找到他本就是意外之喜,既然他愛玩、愛演,我們便也和他走這一遭,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終究還是個孩子,寵著些也未為不可。」
人群中附和聲漸起,晏星暉也只好按捺下來。
「他真的是姜成渝嗎?」一道女聲從人群中,一個身穿與眾人同樣工裝的個子稍微嬌小的女性走了出來,「我與姜成渝同齡,幼時也見過他幾面,雖不敢說百分百確認,可是……我似乎記得,姜成渝不長這樣,他應該更……」
這女孩比劃著名自己臉頰的輪廓,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這個說自己叫孟玉山的人相貌平平,不該是姜成渝。」
「容貌不過皮相。」舒修然說,「況且,當年他不過是個孩子,十年時間過去,他不再像幼時那般容貌出色也很正常。」
「感覺……」女孩直搖頭,「感覺不一樣,姜成渝有那種、那種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的、妖異感,我說不上來,但是他和所有大地神教的人不一樣,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們形容,但是幼時我初次見他時候,就知道他與所有人都不一樣,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特殊,特殊到你一看向他,就會感覺整個人似乎再也無法關注其他事物,會有一種……一種好像靈魂被他攫取的詭異、鬆脫與茫然恐慌感。可是,這人身上沒有,他雖然看起來驕縱,可身周氣息很平穩寧和,這種天生天化的氣息騙不了人。」
這下連晏星暉這個對孟玉山非常牴觸的人都不信了:「越說越玄幻了,這都十多年了。夏彤,你是不是後來聽大地神教的人神化他神化多了,便自己想像了一個人出來。」
夏彤也很無奈:「不至於。總之我覺得這人不是姜成渝,但我沒辦法證明……」
舒修然語重心長:「大地神教的神諭早就說過,只有神之子擁有與世間萬物交流、並凌駕萬物之上的能力。姜、孟玉山能和巨獸巨蟲交流並驅使他們,這已然是證明他神之子身份的鐵證,不管他是不是姜成渝,他都必須是姜成渝。你明白嗎?」
女子哪還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只有他是姜成渝,東仁基地才有最光明正大的理由將人請回他們基地。
她點點頭,問:「那我們對他的態度,是不是要有所轉變?」
「待他太好,他該懷疑我們了。他既然要演,我們就陪他一起演」舒修然說,「維持現狀就好。」
篝火漸熄。
這場談話也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不遠處。
窩在小熊貓背上蓬鬆絨毛下的謝禮取出那張可以類錄音功能的卡片,將這一場對話聽了個明明白白,一句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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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時候,謝禮好幾次被如入骨髓的冷意凍醒,不得不縮進小熊貓身下取暖,這才睡了個囫圇覺。
第二日醒來還有幾分頭昏腦漲,不甚清醒,他揉捏著眉心往東仁基地臨時駐紮場地去時,正遇上悲怒交加往這邊過來的晏星暉。
謝禮剛問了句:「怎——」
話沒說完,立刻就被晏星暉拖拽著往駐紮地那邊去。
駐紮地中。
十幾人站得筆直,全數圍在一起,似乎中央有什麼東西。
謝禮再一看晏星暉神色,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果然,晏星暉將他往人群堆里一搡。
人群退避開。
一句嶄新的屍體躺在地上,身上還冒著像冷凍過後的寒煙。
「你幹的好事!」晏星暉的指責聲喧囂在耳旁。
謝禮充耳不聞,他圍著屍體觀察了一圈,沒有傷口。
「她怎麼死的?」
晏星暉蹲下身,看著昨夜還鮮活地和他們強調孟玉山不是姜成渝的女子,實在難以接受——
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沒察覺到的時候,一條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而他們,卻根本不知道夏彤到底怎麼死的!
「你還好意思問?!」晏星暉取下女子的銘牌,站起身,語氣中滿是埋怨,「如果不是你非要去什麼森林,我們現在早在回程路上了,夏彤又怎麼會死!」
「……」
謝禮還記得自己的人設,立刻略帶幾分驚訝、質疑並看傻子的眼神說:「你是不是忘記自己身份了?!你可是答應我,要給我當兩個月奴隸的!你這是對待主人的態度嗎?而且,什麼叫我非要去森林,要去的人不是你們嗎?這森林本就是我家,我回去有什麼不對?」
晏星暉還待再說。
可張狂、不知事人設附身的謝禮可不給他說話機會:「還有,人死了這也能怪我身上?那是你們能力不夠、保護不力。這要都能怪我身上的話,那是不是今天你們誰吃乾飯噎著了,也得怪我啊?你們這基地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毛病在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