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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老闆雖不解,倒也沒出言嘲諷,只感慨道:「但凡是個俗人,誰會不想自家生意好些。」
謝禮看著店鋪中摞在一起的蠟燭、黃白紙錢和香,都很樸實,沒有後世花里胡哨的種類和裝飾:「我能讓您賺更多錢。」
老闆雖然還在笑,可那笑已經只在嘴角,語氣也冷淡不少:「好了少年人,水你也喝了,若無他事便快離去吧。」
謝禮沒解釋,只道:「香外裹一層紙,不用太複雜,寫些恭賀發財、平安喜樂之類的賀詞,每捆香多加一二文錢,和普通香區分開,富貴人家不會介意這麼微毫的漲價。老闆,您覺得呢?」
店老闆雙眼一亮。
確實,燒香時候那些老爺們看見這字心裡鐵定舒坦得多,誰會不喜歡聽好話呢!
謝禮看著店老闆,徐徐道:「蠟燭同樣,但不必裹紙,將字刻在上邊,這既有了好彩頭,刻字時剝落的蠟積少成多,怎麼也能勻出幾根新蠟燭來。」
店老闆越發覺得有道理。
這蠟燭製造起來可不便宜,能省下點邊角料也是好的,邊角料用碗裝好,就能當蠟台用了。
如果說第一個主意店老闆還覺得一般的話,聽見這個他臉色馬上友善起來了。
可謝禮依舊沒停:「富貴人家最好面子,紙錢燒得多,想來也願意多燒些其他東西給他們去世的親人,比如紙紮。」
店老闆第一次聽說這個詞:「紙、紙紮?這是什麼東西?」
解釋起來太過麻煩。
謝禮問:「有紙筆麼?」
店老闆連忙將東西拿給謝禮。
謝禮拿到沒有馬上作畫,似乎在思考什麼,目光沒有著落點,手的動作也奇怪,似乎在適應筆的重量。
須臾提筆作畫,寥寥數筆,一個敦厚的小廝形象躍然紙上。
「好畫工!」老闆稱讚道,正準備繼續多說兩句時,赫然見對方畫蛇添足,在畫上添了些奇怪的線條,硬讓那小廝看起來像被什麼綁了一樣,店老闆心中疑惑:「這是在做什麼?」
「馬上您就知道了。」
謝禮打開新的一張紙,又畫了起來。
店老闆越發疑惑,等他幾筆落下後,終於發現這畫的好像是一個人的背影。
正當他開始欣賞起這背影時,對方又唰唰幾下,在那背影四周添上了生硬的線條。
畫工好也不能這樣作踐啊!
店老闆正欲和眼前的少年人說道幾句,卻見對方將那紙拿起,「撕拉」一聲,將那畫撕了,店老闆只覺得自己一瞬間氣血沖頭,都快站不穩了。
那少年還有些不滿意的樣子:「請問有剪刀麼?」
罷罷罷,他倒要看看,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店老闆木著臉拿來剪刀。
少年接過後沿著畫線將那紙人剪下,一同剪下的,還有那些奇怪的線條,只是那些線條都被剪開了。
很快,那副背影畫也慘遭毒手,被剪了下來。
這個時候,店老闆已經隱約明白他想做什麼了,這是想做個紙人?
不,不是紙人,紙人都是薄薄一片,哪會還有前後面。
只見少年手掌翻動,那畫的正面被放置在桌上,奇怪的線條都被立起,剪下的廢紙捏成團放進立起線條後紙人突然有了的「身體」里,很快那被剪下背影面搭在正面後,成了個填充殷實的紙人。
和單薄的一張紙不一樣,紙人和紙紮是平面和立體的區別。
店老闆終於明白過來:「這……這是紙僕人啊!對!既然是紙,那就可以燒給死人,和紙錢一樣!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
「僕人可以做,馬車、轎子、房子等同樣可行,人生前能用的,死後未必不行。」謝禮笑了笑,把紙紮人遞給店老闆,「因為缺少材料,這紙人粗糙了些,要真要拿去賣的話,最好用竹篾、高粱杆之類的固定好,畫也能畫得精美些,有顏料上色就更好不過了,就和糊燈籠似的。」
店老闆連連應是:「那是那是。」
同時捧著那紙人,不,紙紮,像是捧著金子一樣,他看了一會,終於明白過來那些他覺得奇怪的線條是做什麼用的,那是為了撐起紙紮身體的,否則兩幅畫貼一起,也只是一張紙,不會成一個紙人。
他欣賞了一會才想起來問:「這些點子都太好了,我不能平白占您便宜,您出個價,我買下來。」
「我不缺錢。」謝禮往水壺看了一眼,「這是感謝您的一水之恩,當然,如果您願意給我提供一間屋子借住就更好了,我住的時間不會很長,至多也就一個月。」
店老闆心中一合計,買下這點子,幾兩銀子都算少的,少說也要十幾兩,可在鎮上租個院子,一個月也就百文錢。
這點子和白送又有什麼區別,可看對方神情舉止和一開始拒絕饅頭的模樣,以及如此落魄身後還背著畫,可見對這畫愛如生命,看那畫卷裝裱,應是什麼閒雲野鶴到懷仙鎮來作畫的先生,這打扮,約莫是防止途中有強盜搶劫。
他於是不再提錢:「先生高潔。只是觀先生衣著破舊,不如換身新衣怎樣,再者,先生既居住在此,若是未曾用飯,不若就與我們一道。」
謝禮一想也是,這身衣服的確有諸多麻煩,換了也不錯,總歸不會讓這店老闆吃虧了就是,便答應下來。
「對了老闆,能向你打聽件事情麼?」謝禮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