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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驚塵的表情更冷了,他淡漠道:「你說這話之前先仔細想想,如果沒有小椿,你難道就不用掙銀子蓋新屋,就不想去求仙了嗎?」
大山被問得啞然了許久,最後垂頭喪氣低頭:「好像還是得去……」
「別把自己努力由頭都丟在一個和你尚不相識的姑娘身上,否則在你覺得修行無望或是日子艱苦的時候,這份『為了你我要賭上一切』的喜歡,就會變成『都是為你我才過得這麼苦』的憎恨。」
段驚塵聲音很平淡:「所以你若真要去,也是因為你自己真心想去,而不是為了小椿。」
大山握拳又鬆開,最後悻悻道:「我確實自己想去。」
段驚塵淡淡收回視線。
「那不就對了。」
白清歡聽得怔愣了許久,直到篝火熄滅,大山和大海進了屋去休息,空曇也回了屋裡打坐念經。
空蕩蕩的小院裡,只剩下白清歡和段驚塵兩人。
「我以為。」白清歡思考著措辭,輕笑著看向段驚塵:「我以為你不愛說那麼多的話,也不會管旁人的這些想法和俗事。」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回答:「抱歉,我太多嘴了。」
「我這回可沒有在陰陽怪氣你的意思。」白清歡笑著搖搖頭,「只是第一次聽你說這麼多。」
還是以如此強硬的姿態和大山理論,誰能想得到呢,修真界地位最為崇高的段仙君素日裡連正眼都不給道友,今夜卻會與一個凡人如此嚴肅地論道。
「大概是不喜歡那些打著『為你好』替人做決定的上位者姿態。」
段驚塵微微側仰著臉,篝火的餘光在他的面頰輪廓上鍍上一層暖色光暈。
他的聲音低沉,緩緩說:「弱者的聲音有時候也該被聽到,她們只是身處弱勢,並不代表沒有自己的想法。」
說到這裡的時候,段驚塵的視線低垂下去。
他想到了當年那位被他砍下頭的少主,當時那位少主口中說著「我替你們斬斷塵緣,你們可以安心追隨我修行」之時,神情是如此理所當然,甚至帶著大方施捨的姿態。
無論男或是女,一旦身處弱勢,在上位者看來,好像從身到心都不該屬於她們自己似的。
「你說得對。」白清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著為別人好的由頭去行自己想做之事,確實離譜。」
「而且我確實也想勸說他們放棄去追隨那個所謂仙人。」
段驚塵話頭一轉,表情越發嚴肅。
「如今的司幽國,恐怕不只是潛藏了我們在追蹤的那隻蛇妖,我甚至懷疑,那所謂仙人收徒,也不是什麼招搖撞騙的假仙那麼簡單。」
他將懷中一直抱著的天傾劍拿出,將其緩緩抽出劍鞘。
通體漆黑的靈劍看著古樸無華,和尋常的劍毫無區別,但是出鞘後,那股凜冽到極致的凶氣撲面而來。
段驚塵拿指腹緩慢拭過劍身,一道寒光被反射到他臉上。
「天傾劍曾經斬過無數邪魔和妖物,我感應到,有妖物的氣息正在朝我們接近。」
他將天傾劍往白清歡手邊遞去,「你摸它。」
白清歡照做了,手指感到了一陣好似脈搏跳動的熱流,天傾劍好似活了過來。
段驚塵低聲:「它開始興奮了。」
……
村中的燭火滅了又續,如此明明滅滅兩天兩夜後,在第三日的黃昏,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忽然傳來隱約的敲鑼打鼓聲。
樂聲非常喜慶,只是斷斷續續的,加上不知何時颳起的陣陣陰風,反而像是哭笑夾雜的哀樂了。
村中人早從昨夜就集結在了一起,男女老少都打扮一新候在村中祠堂,尤其是孩童和少年們,更是個個被搓洗得乾乾淨淨排在最前方。
大山和大海守在村口,在聽到那樂聲的第一時間,便敲著鑼狂奔向祠堂。
「仙人來了!仙人來了!」
這話一傳入祠堂,老邁的村長便精神抖擻,連忙招呼著眾人跪在香案前。
原本祖先的牌位都被撤下來了,現在換成了一個銅質的牌位,鍍了層極薄的金粉。
或許是因為不知這位仙人的尊號,所以上面只能寫著「恭迎仙尊」四字。
在縈繞不斷的香火白霧之中,祠堂中擁擠地跪了一地的人。
白清歡他們因為是外村人,所以自然排在最後,三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空曇起初見到前面的人全部都跪倒了,摸著那一頭枯發懵懂地想跟著跪下,被白清歡一把抓住衣領提起。
「你小子不是承光寺的人嗎,怎麼這麼輕易就下跪?」
他眨了眨眼,老實道:「我怕沒演好,被大哥二哥罵。」
話說完,空曇才發現身邊那兩人站得筆直,毫無屈膝之意,且還都是雙手環抱在胸前冷眼旁觀的姿態。
「咦?你們都不跪嗎?」
段驚塵淡漠:「在下天生老寒腿,跪不下去。」
白清歡冷傲:「什麼玩意兒,也配讓我跪?」
兩人幾乎同時回答,聽得小和尚目瞪口呆,喃喃道:「難怪在青霄劍宗聽說兩位是關係匪淺的摯友呢,果真默契。」
外面的樂聲越來越清晰,祠堂內的各種雜音也越來越小,三人齊齊噤聲,再往後退了一步。
祠堂的烏木大門大開著,眾人能夠一眼望到外面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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