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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暴露他與他的關係。
作為一個孩子,他只想在今天把自己過去為雌父所遭受的苦難全部吐出來,摔在對方的臉上。
「上中學後你就不管我了。你整天不知道去哪裡,學校叫你你也不來。等你來了,告訴我,你犯罪了。你想過我嗎?」
修克咆哮道:「你知道我轉學後遭遇了什麼嗎?你知道我為什麼退學嗎?我就是想讀書,考大學,想去開深空機甲,這都被你毀了。你知道嗎?」
現在,有個這麼好的機會放在自己面前。
數不清的貴人可以提攜自己,付出點代價算什麼?
修克更想要爭取郝譽身邊的位置。他在下午短短的對談與對手中察覺,郝譽才是三個軍雄中最強、最有資本、最有實力保全自己,也最能尊重自己這個未成年的存在。
偏偏,郝譽明顯不喜歡他的親生雌父。
「我都不敢找你。別人知道我是罪犯的孩子,都不願意僱傭我。我只能去打黑工,你知道那有多苦嗎?」
修克喘口氣,自嘲地笑起來,「你肯定不知道。」
他這個雌父,出身相當不錯。家族在本地算是名聲顯赫,雖達不到整個蠍族的最上層,卻也是中上階層的有錢有閒家族。修克年幼時跟著雌父上門拜訪過幾次,後續就不愛去。
他受不了雌父家那些雌蟲看待自己的目光。
「你當初就該把我丟掉。」修克奚落自己,同時也是奚落伊瑟爾,「這樣你還是清清白白的好雌蟲,可以找個門當戶對的雄蟲嫁了……哦,這樣起碼能當個雌侍,下嫁的話還能做個雌君。總不至於和現在一樣,給一對兄弟當牛做馬」
伊瑟爾臉色白了又紫,紫了又青,揮起手扇在修克的嘴上,「閉嘴。你根本不懂,我是為你好。你根本不知道你雄父——」
樓下傳來響動。
郝譽翻找一圈零食,撕開吃完一大半,終於回味起白歲安上樓前的神色,抓耳撓腮,開始尋找軍校資料,想上去當個藉口看看好侄子的情況。
芋芋不會氣哭了吧?畢竟是沒成年的孩子,萬一被這種事情影響到複習心情怎麼辦?郝譽如此想著,翻開沙發縫隙、茶几抽屜,又去鞋柜上面轉了一圈,最終沒想起來東西再哪裡。
他只記得修克和自己是一起上樓的,踏上台階,喊人名字,「修克。修克。」
伊瑟爾高亢的情緒,由此硬生生斷成兩截。他看向門外走廊,郝譽的影子率先出現在走廊盡頭,他那間房屋面前。
他回不去了!
伊瑟爾慌張合上門,入目全都是白宣良殘留下的打掃痕跡。想到這間房間一開始屬於白宣良,他更無措,基於料想到自己死在床上的樣子,開始想辦法,催促修克,「快把他支走。」
修克捂著臉。
「快點啊。」
「修克。」郝譽的聲音逐漸逼近,腳步聲一響跟著一響。
伊瑟爾慌張拉開衣櫥,盯著裡面白宣良的衣服許久,嘖一聲,還是沒有鑽進去。他站到窗戶前,比劃身材發覺自己塞不進這麼狹窄的窗簾里,最終趴在地上,蠕動身體,試圖把自己塞到床底。
他貼著地板,雄蟲逼近的腳步聲,咚咚咚,隨著震盪,一次又一次敲打心房。伊瑟爾換了好幾個姿勢,最終只塞了一半身子進去,他咬著牙,咽下嗓子眼的恐慌,望著自己的孩子。
「不要讓他過來。」伊瑟爾苦苦哀求道:「別讓他發現我。」
什麼都聽不到。
修克捂著臉,耳邊嗡嗡作響。
反而是伴隨伊瑟爾提起「雄父」所激盪的回憶中,一雙溫柔的手撫摸在蛋殼上。
「修克。」
在修克不甚清晰的記憶中,他記得雄父孵化過自己,他記得雄父溫柔喊自己的名字,在一群孩子中精準認出自己,用小軟巾給自己擦臉。他一直都記得,只是在一歲前的記憶隨著成長逐漸壓在大腦深處。
他想不起來自己雄父的長相、蟲種、名字。
修克只知道伊瑟爾口中反覆出現的「雄父」,數次具象化成記憶里溫熱細膩、沒有吃過任何苦頭的手,撫摸自己的顱頂,哼著歌,說這話,呼喊他的名字。
雄父有一雙溫暖的手。
「修克。」
「修克?修克?」郝譽敲門進來。他一眼看到修克的狀態,上前捧住孩子腫起來的臉,「怎麼回事?」
他的手和那雙記憶里溫暖的手擁有一樣的溫度。
可是又完全不一樣。郝譽的手沒有記憶里那麼細膩,他和自己一樣,擁有雙一看便吃過很多苦的手。只是修克的苦沒有換來任何的意義,郝譽卻能用這些痛苦得到財富、權利、名譽、尊嚴。
「我自己摔得。」
「說實話。」
修克別開臉,錯開郝譽的手,「真是自己摔得。」
郝譽訕訕放下手,繞到床一邊,目視地板上趴著的伊瑟爾,再給了修克一次機會,「說實話。」
「……他打我。」修克只能指認,又不想說出二人真正的關係,開始胡編亂造,「他看我不順眼,就,就打我。」
伊瑟爾咬牙切齒,有隻能認下,「是。我確實,看他很不順眼。」
郝譽真是覺得莫名其妙。
在他的認知中,伊瑟爾是哥哥的白月光,是哥哥臨終前忽然保釋出來的雌蟲,更是一個犯下重罪的經濟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