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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
伊瑟爾能好到哪裡去呢?郝譽對他永遠是最凶最不留後路的一人,如果說修克還因未成年身份,稍微吃到點好果子。伊瑟爾是一丁點好果子都沒遲到,他的兩頰從內完全被掐出淤紫,全程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來。
他艱難抬起手,扶住自己的下巴,一點湊出聲音。
「你。過來。」
不能讓郝譽真的帶他們去做親子鑑定。
他們必須在今天晚上想出個辦法來。
*
郝譽不關心屋內新出爐的父子兩要做什麼。
因為他知道,自己關心也阻止不了他們使用各種手段阻礙明天的親子鑑定,至於明天這對父子狗嘴裡能說出什麼謊話,郝譽一點都不期待。
他想起自己上樓是為了找軍校資料,懶得折返回屋子繼續敗壞心情,下樓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發呆,許久,最後眯眼睡去。
頭疼。
今天和基因庫研究員抗議藥物的副作用,他們便上了一款新藥物,服用方式也從注射改為口服。郝譽最開始還以為這是自己症狀轉好的跡象,現在迷迷糊糊中,反而揣測基因庫是不是要自己吃點苦頭,再回去品味注射服用的好?
副作用大就大吧,這點副作用對軍雄來說就是開胃小菜。
郝譽抬起胳膊,掀開茶几上白宣良準備的急救藥盒,從裡面翻出好幾款鎮定注射劑,對準脖頸狠狠紮下去。
液體緩慢流動,冰冷讓郝譽有一瞬間的刺痛感。但隨後是更加強烈的轉眼與乾涸,兩隻眼球不受控制地快速翻動,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呼吸道中有什麼存在正在湧上來。
郝譽打了兩個乾嘔,找出今天基因庫給的新藥,干吞下一把。裡面是七八個,還是九十個,都已經不重要了。
噁心感返上來,吃下去的藥都沒來得及消化,全部吐到地上。
「郝譽!」白宣良驚呼,快速下來。他臉上哭過的痕跡還沒有擦去,鼻尖發紅,還帶著點抽噎,匆匆抽出紙巾,下意識喊家務機器人幫忙。「你怎麼了?我去給你倒水,垃圾桶。家務機器人……」
郝譽擺擺手,示意收納在檯面上的老式喇叭。
白宣良這才想起來,在療養院內沒有家務機器人這一類高智能產品,在這個只能連結內網的地方,軍雄們連一款智能通訊都沒有,通訊全靠喇叭和附帶的廣播頻道。
白宣良忙手忙腳,一時間沒調準喊人的地方,無助拿著喇叭叫「有人嗎?」「有人嗎?」。他見郝譽吐得實在厲害,丟下喇叭,拿毛巾和溫水來慌慌張張中,反而把郝譽安頓好了。
照顧人,特別是照顧病人,是白宣良簡歷上最多出現的字眼。
基因庫留在療養院的研究員與醫生趕來時,都忍不住多看白宣良兩眼,詢問他是哪一個醫護學校畢業。
「你把他照顧得很好。」
白宣良低下頭,看著正在測顱壓的郝譽沒有說話。
醫生繼續道:「就是照顧得太好了。郝譽這麼多年就沒怎麼吃好過,之前我們給他派來的勤務員,他全部丟出去。前幾天還和亞薩喝了酒……這麼折騰,再加上換新藥,不出毛病才怪。」
「是腸胃問題嗎?」白宣良忽然警覺,「喝了酒還吃了藥,郝譽也腸胃不好嗎?」
郝懌最開始也是腸胃不舒服,最初他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去協會附屬的藥店購買消食藥品。吃了一段時間,郝懌覺得沒有什麼大礙,不再吃藥,身體其他位置卻頻繁開始疼痛、乏力。
如此,他以為是長期孵蛋造成的身體疲倦,沒有放在心上。
等到後續確診,就診,吃藥,吃藥,最後死去。
「醫生,郝譽這是不是枯萎病。」
「你知道這個病?」醫生比之前更加驚訝。他翻看之前幾分檔案,隨後切入家庭病史那一塊仔細查閱,回復白宣良,「這病挺少見的,屬於慢性病。郝譽這還真不是,他純粹是自己作的,出任務不好好吃飯,回來修養也不好好吃飯。」
郝譽躺著,對醫生比一個蔑視的手指。
「閉……嘴。」
醫生翻開下一頁郝譽的赫赫病史,對白宣良道:「他前兩次出任務,差不多十年內沒吃什麼好東西,飲食也不穩定。有次我們給他做手術,從他的肚子裡清理出近750克的不能消化物。布料、泥土、鑽石、塑料碎片、通訊器零件……」
「如果郝譽是雌蟲,身體強壯,這麼造作其實沒關係。可他畢竟是雄蟲,後天鍛鍊得再強,先天基因決定他的消化器官就不如雌蟲強悍。」
郝譽正挨針抽血呢,聞言給自己正名,「放屁!我哪裡不如嗷嗷嗷啊。」
研究員拔出血管,換了一根接血。
郝譽嚴重懷疑這群王八蛋逮住機會薅自己羊毛,他開始罵罵咧咧,試圖把白宣良拽到自己身邊來,不要聽基因庫下所有傢伙的洗腦。
白宣良不為所動。
他經歷了郝懌的重病,主持了郝懌的葬禮,他是絕不想要再重複一遍這樣的生活。
郝譽是郝懌的弟弟,是他與親子未來生活的保障。
醫生每一句話,白宣良都恨不得刻在腦子裡。聽到後半段,他已經找出本子和筆,一行一行手抄上去,表情嚴肅。
「……你不知道郝譽有多難搞。本來這次任務結束,他來療養院,上面就想他好好養病。結果呢?我們給他找來照顧生活的勤務員,他全部轟出來,一個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