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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譽完全被淹沒在牆壁之間不足二十米的縫隙中,他在凌亂的聲音中遊動,狼狽抓取自己第一期任務與第二期任務同伴們留下的痕跡。
生前,他們沒有給郝譽留下任何紀念品。
死後,也沒有。
郝譽無法知曉他們的名字,軍雄表達浪漫與悼念的方式就是前往他們共同行進的路途,聆聽數十年前傳來的回音。
「不要。」郝譽腦子已經亂掉了。他手攀附在牆壁上,試圖通過爬行這堵深不見底的牆壁尋找黑暗處更悠遠的聲音。他忘記這堵牆壁的表面光滑到抓不住,腳踩上去每一次都改變聲音傳播與記錄的算法。
他恐慌地站在漆黑的雙壁之間。
向前,是無窮的黑暗。
向後,也是。
最後一點光芒來自頭頂的太陽。
「我要炸掉你的孵蛋塔。」郝譽發誓,「你一座也別想留下來,我要殺光你所有的寶藏。」
太陽重新變得明亮。
光芒照亮漫長的牆壁,到最後只有微弱的光芒落在郝譽肩膀上,他的聲音與數千年來死者們漫不經心的留言糅雜在一起,痛苦而絕望。
白宣良已經不知道自己如何聽考官解釋。他握緊唯一孩子的手,正如他一次一次握住郝懌的手,眼淚奪眶而出。醫院裡全是耳膜受損的孩子和雄蟲,一片亂糟糟,無數家長都在咆哮。
白宣良聽不到心跳。
「不要。」白宣良痛哭道:「不要這麼殘忍。芋芋。為什麼是芋芋。」
普通寄生體可以通過電子產品竊聽、窺視,只有極少的一部分能用電波具象化本體,進行攻擊。
能做到的寄生體,都是將軍級寄生體的強大分身兼親信。
「這個月第十五個死掉的『郝陶德』?」匆匆趕到的軍雌同伴向亞岱爾解釋,「我們甚至安排三十個重名同齡的雌蟲考生混在大學城。他們是怎麼認出真正的郝陶德?」
白歲安在真實生活里,甚至沒有使用本名。
他只在考試時,和三十個重名雌蟲考生混在一起,甚至他的身份都在軍部地協助下做了好幾層偽裝。
「查。」軍雌亞岱爾道:「現在,全力保住孩子的生命。」
他們至少要撐到郝譽來醫院。
最起碼,要讓郝譽親自和白宣良、白歲安說說話。
「郝譽呢?」
「他被寄生體困住了。」軍雌倒吸一口涼氣,「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你自己看。」
大學城半數被陰影覆蓋。
沿著巨大的昏暗看去,郊外的天空和雲彩全部消失,一堵高牆遮天蔽日,牆根下是數個搗碎的大學城安全飛行機和通訊衛星。
大學城72所學校能出動的深空機甲、地面機甲、外骨骼裝甲全部匯聚與此,數千台工業機甲正在緊急匯往此處,數百家企業及軍部軍工部正緊急開會準備挖掘工作。
修克作為預備深空機甲專業的學生被安排到現場打雜。
他張大嘴,脖子仰到後背,看得酸疼也找不到頂,「我們要做什麼?」
「拆開這玩意。」
修克看向直入雲霄的兩面巨型高牆,背後是緊急輸送的定點衛星報數:「高度測量40000千米……衛星城簡訊,高牆損壞衛星城基地設備,急需搶修,急需搶修。」
他們……不,郝譽叔叔被困在這麼誇張的東西里嗎?
修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
「我們要從哪裡開工?」
「好問題。」深空機甲專業的學長給修剋扣上安全帽,「聽領導安排。」
第九十八章
就在外部開始挖掘,內部開始自查時,雄蟲羅狄蒂死於他家族隸屬的圖書館自習室。他的腦袋被斬斷帶走,身體均有被啃食的痕跡。
非常明顯的寄生體做案手段。
非常明顯的針對郝譽的報復行為。
所幸寄生體沒有帶走羅狄蒂撰寫的各種資料。軍雌們將其帶回來後,發現郝譽描述過的「牆壁」,及郝譽親手繪製的「牆壁」簡略圖——在郝譽的口述中,那是一座深埋在地下的不知名牆壁,牆壁光滑無瑕,因而可以無限制傳播聲音。
但因往下是黑暗、永不停歇的吵雜聲音。
高敏感的雄蟲很難深入其中。
郝譽及各類軍雄從沒有嘗試深入地底,看看牆壁下到底有什麼。他們只當這是個自然的二十米峽谷,從上方輕輕走過,即可。
誰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寄生體會將它連根拔起,充當標杆,狠狠砸向地面。
原因居然是郝譽隨口與羅狄蒂提起,要去藏寶庫里聽過去同伴們留下的聲音——「同時,寄生體殺死了郝譽閣下的侄子。」
「糾正一下,還沒死。」
「那也救不活。」基因庫代表殘忍道:「這種基因的雌蟲,要不是害怕郝譽閣下崩潰,根本不會搶救到這個地步。」
「伊瑟爾呢?」軍部代表抱著最後一點希望,「他不是有郝譽的孩子嗎?」
郝譽其實很看重親緣,在很多心理評估中他屬於戀愛談不明白,親密關係亂七八糟的那種人際小白痴。
只有一樣東西可以綁住他,穩定他的心理狀態:
親緣。
郝譽由哥哥郝懌養大,家庭氛圍相對和諧,郝譽比其他小雄蟲更多感受過團圓與愛。他在幼崽時期就對離別十分抗拒,就連他的初戀攻略郝譽也花費十幾年,才將兩人的關係細水長流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