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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體依靠本能獵食蟲族。在他們眼中,我們就是家畜。」軍雌道:「他們至強者隨手一揮,就殺死數千雌蟲。我們的軍隊和武器還沒有來得及出發,他們便施施然離開。」
高牆下,本體百米高的深空機甲只有米粒大小。
他們急速升空,在遠處的會議室看來有種具象化的殘忍。
「您覺得,是什麼力量支撐蟲族一直戰鬥到今天?沒有滅絕,沒有被寄生體當做家畜馴養。」
寂靜。
風聲吹來濃厚的血腥氣,大學城所有考試暫停,72所學校不論門類、所屬部門,全部鳴奏默哀鈴。行駛的救援機甲亮起紅燈,為所有死者哀悼30秒。
「仇恨。」協會代表道:「是仇恨的力量。」
不是為大道理,為世界為種族為利益,是為親眼看著身邊摯愛死去,朝夕相處的同伴死去而無能為力的仇恨。
這種仇恨一代又一代貫穿軍雄、軍雌、每一個遭受不幸的雌蟲與雄蟲。
極致的仇恨,極致的暴力。
在所不惜。
郝懌允許軍部用他的死亡做任何事情,這是他默許的給郝譽最殘忍的遺產。
「來不及用愛拯救郝譽了。那就讓恨促使他活下去,可以在藏寶庫裡面對強敵一直活下去——」軍部代表一錘定音,「各位,行動起來吧。」
「讓我們真正啟動郝懌閣下的『遺產』吧。」
諸位散去,一切淹沒暗處。
會議室的燈光下只有協會代表和桑.亞岱爾。
「看清楚了嗎?」代表詢問,「你喜歡的雄蟲到底是什麼樣子。」
桑.亞岱爾嘴巴長大,咬住,努力抿卻怎麼也合不上,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湧出,掉在印刷紙上。
紙張上,字跡到達時限正逐漸消失,會議結束後再有人進來收拾紙張,也只會看到一張白紙。
「啊。啊啊厄啊啊。」桑.亞岱爾痛苦地嘶吼起來,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也沒有人在乎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喝下的啞藥會讓他沉默很長一段時間。
「桑。」協會代表拍拍他的肩膀,「還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和桑.亞岱爾類似,郝懌也是精神力進化具象化的雄蟲之一。可惜的是,他死後協會與基因庫整理資料庫才發現這一點。郝懌生前,以普通雄蟲的姿態度過一生,他沒有發現自己的天賦,也並未知道自己可能擁有多豐富的未來。
「郝懌的精神波動極容易與雄蟲引發共鳴。在他的一生中,有不少雄蟲愛慕者。當他們的精神力與郝懌在同一磁場時,會自發靠攏郝懌,製造出精神交互……從而產生你說的那種精神快感。」
「桑。承認吧。」
「你並不是愛上郝懌,你只是愛上那種精神交融的快感。」
這種快感,目前只出現郝懌一例,未來可能有,也可能沒有,誰也不知道。但體驗過的雄蟲卻對其念念不忘。
例如,桑.亞岱爾。
「郝懌擁有讓雄蟲愛上他的精神力。按數據推測,他極容易愛上雄蟲。」代表輕描淡寫道:「可他最終選擇一個雌蟲……桑。郝懌沒有選擇你,他非常清楚自己要什麼,做什麼。你不要再沉溺進去了。」
郝懌真的愛過白宣良嗎?愛過桑.亞岱爾嗎?愛過伊瑟爾嗎?還是說,他從始至終只愛過一個存在?他親自孵化的弟弟郝譽。
都不重要。
郝懌死了。
這就是事情的最終答案,沒有誰能質問一個死者愛不愛的問題。
因為他死了。
他的愛會變成另外一種仇恨,促使郝譽繼續活下去,無論結局怎麼樣,活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郝譽用繩鏢勒斷面前的寄生體腦殼。他咆哮著,試圖再發射繩鏢,裝甲卻卡殼般半天發不出東西。他只能揮舞拳頭,拽住腰部的繩索,一拳一腳擊落垂直撲向自己的寄生體們。
那些被郝譽擊落的寄生體們墜入一萬五千千米的高空,翅膀扇動的聲音在牆體內反覆響動,重新殺回來撕咬住郝譽的肩膀和後勃頸。郝譽蠍尾豎起,尾勾末尖刺扎破寄生體腦殼,白花花的腦漿一層一層覆蓋在尾部,郝譽已然沒有感覺。
他趴在牆體上,拔出之前自己發射出去的繩鏢鏢頭,一點一點努力攀爬上去。
他不能鬆手。
這兩面高牆完全針對他非有翅種的身份,郝譽每一次攻擊和發射繩鏢都是摧毀自己與同伴留在牆壁上的聲音。
但,完全顧不上了。
「芋芋。」郝譽不斷喊著,「哥哥。芋芋。白哥。」他斬斷寄生體的腦袋,艱難往上爬,體力逐漸不支——軍雄除了精神力外,原始體質和普通雄蟲差不多。郝譽經過鍛鍊已經非同尋常。可身心受創後,他已變殺邊爬到一萬五千千米。
太陽依舊遙不可及。
還有多久。
到底,還有多久?
「啊!走開!」
寄生體不斷撲上來,他們從上方、下方啃食郝譽的肉,吃他的血恢復精力。吝嗇的守財奴厭惡所有侵蝕藏寶庫的存在,碾死郝譽比碾死尋常蟲子稍用力點,同時,他又高高地欣賞郝譽掙扎求生的樣子。
「我要把你打下來。」郝譽對著太陽咆哮,「總有一天,我要你打下來!該死的。該死的。」
他打爆撲上來不知道第幾個寄生體的腦袋,艱難前行。這回前方已沒有流血的寄生體等待他,高牆上每一個血腳印都是郝譽自己踩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