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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摩托車的車尾,邊點著手裡的煙,邊一本正經地對郁景說。
郁景朝她無奈地笑了笑,在街邊弓下身隨手找了找,最後捏著一隻蔫了的小黃花直起腰來。
「我就記得這裡有花嘛。」她似在與自己對話,又幾步小跑過來,虔誠地將花舉向空中的煙霧裡。
易藍因也跟著仰起臉來看,月光皎潔,天空是一望無盡的深藍色。
畫面的中心是一朵小黃花,它的四周是自己呼出的白色煙霧。
易藍因將煙夾在兩個手指間,自然地垂在褲腿邊,空著的那隻手撩了下自己被風吹亂的發,她從摩托車邊起身,從郁景手裡捻過那小花。
這次換郁景成為觀眾。
老舊的廢棄廠區,四周無人。
如今風頭正盛的流量小花演員,正一手夾著正燃著的香菸,一手作蘭花指狀輕輕夾著那脆弱的小花。
沒有音樂。
她眯著眼,笑著舒展自己的身體,她把那小花當酒杯,將自己當作月下獨酌的楊貴妃。
空中舞了一會兒的「酒杯」最後直勾勾地衝著郁景而來,易藍因眯著眼看著她,像隔著歷史長河看著負心的李隆基。
「陛下,」她用京劇的長音,千翻百轉地讓人勾著心,郁景剛把鼻子湊到那芊芊素手上的小花骨朵上,那漂亮的手便一個翻轉,直接離開了她。
郁景抱臂,身體靠著那鮮綠色的摩托車,看此刻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易藍因在她眼前飛舞。
她手裡的菸蒂漸漸燃到末尾,郁景糾結了一瞬,沒有上前。
於是她看到美人因手指被燙而緊緊蹙起的眉,她沒扔掉那菸蒂,而是完成最後一個動作後才優雅地將那菸蒂扔到泥土裡。
「痛嗎?」郁景笑著問她。
她的身後是h市唯一的一個摩天輪,它們發著亮光,不停不休地轉著。
易藍因將那小花輕輕夾入自己的耳側,她的身體隨著現實沒有的鼓點而輕輕晃動,她對郁景搖搖頭,一隻手掌擱在郁景的肩頭,迫使郁景隨著她身體的擺動而跟著輕輕地搖動。
有夜風,空曠的街道,遠處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鳥叫。
郁景的周身都是易藍因香水的味道,木質香調,可堪包容一切的味道。
那張屢屢被選入世界最美榜的臉,在她眼前晃動著,那隻小黃花也像有了生命,它隨著風搖曳,像還在泥土裡那樣。
易藍因真的很漂亮。
她微張著唇,鼻樑晃動,眼裡盛的都是故事。
「你今天好美。」郁景說。
大概誇獎是女人變美的加速劑,漂亮的人便變得更漂亮了。
她彎起眉眼,雙手勾在郁景的後頸上,自己仰著頭,厚實的栗色長髮便隨著重力跟著主人的臉一同墜下去。
易藍因一隻眼閉著,正費力地在月亮和摩天輪和郁景的臉間找一個直線,等它們在自己的眼裡順利疊起來之後,她滿意地直起腰。
柔軟的唇貼上來,對方舌尖輕輕刮著自己唇角的輪廓,迫使自己抿在一起的唇開了條容人通過的小縫子。
交纏。
易藍因被迫仰著頭,她承受著郁景突來的愛意,她感謝今晚。
「紅杏,出牆?」郁景在半途又提起這事,她不爽地用齒輕輕夾著她的舌尖,「李芷,我看你敢。」
易藍因有些隱秘的羞恥感,那是她帶著所謂家族榮耀和傳承的大名,在一個夜風習習的破落街道被小自己六歲的女孩子叫起來。
她帶著急急的侵略感,像怕那語言落地成了真,正努力向自己展示她的力量。
呼吸交雜著,易藍因快分不清是自己在正常呼吸還是已經被郁景帶著跑了。
遙遠的摩天輪在眼前轉啊轉,像小時候的夢。
一個小瘋子,她撕碎這個時空,一腳踏進來,帶自己快樂。
易藍因確定此刻的自己是漂亮的,她在郁景的瞳孔里找到自己,還要狡黠地笑一笑向人體最精密的器官盡情施展自己的美。
郁景單手攬在她的後腰處,她別開眼,耳朵尖兒都紅透了。
「看著姐姐。」易藍因抬手撥正她的脖子,食指緊緊卡著她的下頜角,「你發誓,」
「什麼?」
「你發誓會永遠愛我。」
她的眼睛緊緊盯著郁景的,「我很漂亮,對不對?」她說,「二十年以後呢?你還喜歡看這張臉嗎?」她快速急切地問,「看透了這世界虛偽的運轉法則時,你還是你嗎?」
郁景覺得這些問題有點兒哲學,在當下的瞬間,她確定地答覆她:「我發誓,我能永遠愛你。」
易藍因的一貫說話方式就是把自己最真實的意圖雜糅進一堆使人云里霧裡的問題里,再憑著對方細枝末節的反應,調整自己的狀態,攻擊或防守。
「我也愛你。」她說。
「我聽說,在摩天輪最頂點接吻的情侶,會一直在一起。」她快速換了個話題,抬手指了指郁景背面的摩天輪。
郁景笑她,「你信?」
「不信。」易藍因快速搖頭,「就是想到了,和你說說。」
「在哪裡聽說的?」郁景問她。
易藍因又抽出一根煙,大概是風變得猛又急,憑她一個人想要點燃香菸有些費勁。她貓在郁景的身前,護著那小小的火苗,待香菸順利燃起後,她回答:「劇本說的,你知道的,我演過很多的偶像劇。」她看起來有些驕傲,驕傲自己有在一步一步地穩定踏實地走在通往夢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