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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越來越擠,司機正拿著手機著急地對著小群調度:「壓站了,趕緊調個車上來,老徐車拋錨了,我一輛車頂不住。」
「可以,什麼都可以。」郁景將兩隻手臂像長臂猿似的吊在吊環上,易藍因被她穩穩地夾在車壁和身體之間,「就是,我要是被辭退的話,你不許再招比我年輕的人當助理。」
她們在下站人數最多的站前下車,這裡是個還在發展規劃的城中村。
人間最煙火氣的地方就是這裡了,一條街的小吃店,街上破破舊舊的,有一小幫小學生風一樣地自眼前跑過。
郁景手機殼裡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得意地對易藍因眨眼,「我請你吃飯,飯店隨便選,別客氣。」
易藍因指指路邊的麻辣燙,「那就這個嘛。一百塊,我們好窮哦。」
郁景幫她擦了凳子後,才允許易藍因落座。她像幾年前一樣,幫她點單,幫她燙碗筷,看她怕燙而小口小口地嘗試。
店老闆在她們身邊繞來繞去,最後拿著一張盜版明信片小聲過來開口:「是易藍因嗎?」
「不是,是李芷。」易藍因戴好了墨鏡,又接過店老闆手上的明信片和簽字筆,「唰唰」幾筆遞迴去,「要替我保密哦。」
郁景抬起頭來看,上面寫的李芷兩個字,也不知道店老闆是什麼心情。
易藍因不緊不慢地擦嘴的時候,郁景站起來催她,「快一點,咱們得趕緊走。」
沒喝酒的人卻扒著郁景的袖子站在大馬路上耍賴,「那你拖著我走嘛,就我們,是清醒的。」
是相愛的。
城中村在一個山腳,過了煙火正盛的街道,滿處都是荒涼。
再沒人能認出她們之後,郁景鬆開易藍因的手臂。
一座石橋上,易藍因在前頭走,郁景在後頭插著口袋靜靜地聽。
「我六歲時候爸爸出軌,全家都瞞著我,媽咪也回了法國後,晏凝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她轉過身,「我什麼事都和她講,她卻一字不差地轉述給我爺爺,像個間諜。」她氣鼓鼓的,小步子踱過來尋求認同,「這也就算了,我都原諒她了,她卻聯合其他小朋友欺負我,還說我爺爺不要我了,要把我扔到貧民窟里去。」
郁景好笑地點點頭,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活得像城堡里的小公主。
「裴久就不像她那樣惡劣,」易藍因話鋒一轉,「裴久小時候可胖了,像個小肉球,我說什麼,他幹什麼。等我們都上了初中之後,有一天我家來接我放學的車來遲了,宴凝非要我坐她家的車,她欺負我還要像小時候那樣親我的臉。」她嫌棄地皺眉,「所以我最討厭宴凝了。」
夏日的夜風輕柔,捲起她的發尾後又溫柔地鬆開。
空氣里有清新的草木香,石橋下是個小塘,看不見有青蛙,卻一直有呱呱叫的響聲。
易藍因沒說的故事裡,宴凝要親的是她的唇,她推開宴凝後,給了她一個嘴巴。
從那天開始,裴久就成了她的緋聞男友。
宴凝後來離開學校,選擇出國留學。
做壞事從來不用親自動手的人狡黠地朝人示弱,「你說,這裡這麼偏,會不會有人來搶劫什麼的?」
郁景抬眼看她,那張乾淨純粹又無辜的臉上卻全是興奮。
「不會吧,」郁景確定,「小混混會選在小巷裡動手,他們不會大半夜跑到這種鬼地方受罪守株待兔的。」
「是嗎?」易藍因歪了歪頭,「那我們今晚住在哪裡?我們只有,」她跑過來,從郁景的口袋裡掏出麻辣燙店老闆找回來的錢,一張張數了之後,她癟嘴,「七十塊了。」
「回去吧。」郁景說。
「回哪裡?」易藍因仰起臉裝傻。
「回你該在的地方。」郁景從易藍因手裡拿過那些零錢,「鬧夠了就回去吧。」
第29章
青蛙停止了鳴叫, 夜風打得樹冠沙沙地響。
「不想回去啊?」郁景往前踏了兩步,她站到易藍因跟前,笑得眯起眼睛, 「那我帶你爬山去好不好?如果順利的話, 我們能看到山頂日出。」
易藍因有些猶豫, 她是個如假包換的懶人。
「日照金山, 沒準兒。」郁景說完了話就抬腿往前走,黑色的匡威布鞋踩在沙土路上, 鞋帶兒懶散地耷拉著。
三秒鐘之後, 一個散發著香氣的小小樹袋熊自身後向她撲來, 郁景忙笑著回過頭來接住她,「慢點兒,毀容了要交違約金。」
易藍因才不管那些個,她就是擔憂到了半山腰自己累得爬不動,郁景會拋棄她自己去看日出。
「你不會半路拋下我吧?」
「不會。」郁景說。
「那你之前就拋下我了。」易藍因賭氣。
郁景想了想, 下決心般停住腳, 「以後不會了。」她弓腰認真看向易藍因的藍眼睛。
易藍因抬手理了理遮蓋在眼前的頭髮,向郁景伸出手去。白皙細軟的掌心朝上, 她努努嘴, 「你得簽字畫押。」
「好。」郁景做了個咬筆蓋的動作, 端著那隻小手皺眉看了看後,她用手指在那上面認認真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郁景。
她又將嘴裡的「筆蓋」扣向那根手指, 最後拍拍那掌心,「好啦, 還要我咬出血來按指紋嗎?」
「不用!」易藍因著急地去拉郁景作勢要往嘴裡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