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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雷姐你本來就很會做蛋糕啊。」
宋楠師越說越喪氣,肩膀都塌了下來:「之前明明有幾次我覺得氛圍很好,一次是老闆從小麵店里追出來安慰我,我本來就要說出口了,結果說錯了話……還有一次,我拉老闆來我房間,本來也想說的,但後頭,他又給我拍的視頻嚇跑了……」
姑娘說到最後,整張清秀的臉都皺了起來,卻把雷虹逗地笑出了聲。
她突然覺得有點可惜,當時她和何劍秋的進展實在是太快了,快刀斬亂麻,現在想起來,反倒像是少了點什麼。
雷虹決定要好好幫宋楠師一把。
「如果你覺得老闆對所有人都很好,那麼,你就要創造機會試探一下,看看他是否真的是『一視同仁』。」
雷虹想了想:「後天是店休……小宋,我覺得你可以向老闆請教一些比抹面更難的東西了。」
於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店休日當天,吃完午飯,韓沙去了醫院看望女兒,29 號的一樓只剩下午後暖暖的陽光曬進屋子。
因為沒有客人,店裡放著輕柔的音樂,而白央穿著一件淺色的薄毛衣,正站在餐桌邊上給 4 寸小蛋糕裱花,時不時還會偷吃一大口碗裡的東西。
不會有比這更好的時機了。
宋楠師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她緊張地捏了一把汗濕的手心,小心翼翼道:「老闆,你是在做裱花嗎?」
「嗯,韓式裱花,比原本做的那種要複雜不少,但是好看,我覺得可以做成限量放進下個月的菜單里,先到先得。」
白央轉過身,手中的裱花釘上有一朵繁複的白色玫瑰,他笑道:「奧斯丁玫瑰,這種得拿豆沙來做,豆沙加黃油,吃起來有點膩,所以不能做的太大了。」
「第一,儘量自然地向老闆請教。」
宋楠師耳邊響起雷虹的教導,深吸口氣:「那老闆,這個我能做嗎?」
「你想做?」
白央有點驚訝地看著她:「這個有點難的,我以前在國外學的時候,一天練下來手都會腫。」
「記得要找一個比較難學的東西,這樣,你才有足夠的時間去試探。」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
宋楠師謹記雷老師的話,認真點了點頭,強裝鎮定地走了過去:「因為要練很久才能練出來,所以我覺得,早點學總歸沒有錯。」
她自然而然地拿起桌上的第二枚裱花釘:「老闆你先教我一下這個豆沙的配方吧。」
「豆沙 200 克,白黃油 30 克……黃油是用來改變豆沙的軟硬程度,在裱花的過程里要用濕布蓋著,否則很容易幹掉。」
或許是因為偷吃了不少碗裡的豆沙,白央的心情看起來不錯,他用裱花剪小心翼翼地移下自己手上那朵玫瑰,正要再重新裱一朵給人做示範,宋楠師卻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
「第二,一定要手把手——我是說物理層面上的手把手,讓他教你。」
宋楠師的心怦怦直跳。
她緊張萬分地吞咽了一口:「老……老闆,既然難,那光是看應該看不會,你要不,要不就像是上次一樣,直接就著我的手教我一下?」
她說著,手卻已經抖了起來,就像是上次抹面——她最終將一個好好的四寸蛋糕活生生抹成了一個奶油炸彈。
這麼下去,被說是玫瑰了,她能裱個球都困難。
宋楠師心裡是滿屏的 QAQ,但是,這畢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追一個人,用師父的話說,和人相關的事情里,死人的事情最容易,而老闆是個活人,所以,困難當然客觀存在。
既然如此,重點是老闆,剩下的就當是在拼屍體好了!拼被大貨車碾過的屍體!
姑娘在心底為自己鼓勁兒,同時就覺得身後一溫,原來就在她腦中天人交戰之時,白央卻已經自然而然的順應她的要求,從背後虛虛地環住了她,將裱花袋遞到了她手裡。
「老闆……」
宋楠師在一瞬間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個豆沙包,已經被豆沙填滿了。
「注意看,韓式裱花對精度的要求更高,而且豆沙只要一干就很難擠,所以速度要快。」
白央抓住她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拳頭捏緊裱花袋,同時旋轉裱花釘,讓那些不成形的豆沙都變成一片片精巧的花瓣。
「你覺得怎麼樣?」白央專注地盯著玫瑰,輕輕問道,「這種裱花比奶油裱花難嗎?」
「我……」
老闆壓在她手背上的溫度堪比冬天停屍間裡的小小熱風扇,宋楠師感覺自己已經停止運行了,她分崩離析的大腦里很快只剩下雷虹教她的最後一步。
「最後,在適當時候向他拋出一點浪漫的話題,試探一下他的反應。」
浪漫。
關於這個深奧的議題,宋楠師其實已經想了好幾天。
在記憶里,從小到大她覺得最浪漫的事,就是在她外婆去世的當晚,外公握著她的手也一起走了,被發現時兩個人的臉上還都帶著笑——
從此,死亡對宋楠師就不再可怕,變成了一種很「浪漫」的殊榮。
世界上還有什麼會比共同赴死更浪漫的事嗎?
想到這兒她深吸口氣,就著在老闆「懷裡」的姿勢輕聲道:「老闆,其實我覺得玫瑰花還是紅色的好看,之後如果我要做,我就做大紅色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