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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姐告訴我這兒供著五百多尊羅漢,這時候顯然也不能講究什麼武德了,無論那屋子裡是什麼妖魔鬼怪,我都希望它們能在這兒接受一個正義的群毆。
所以說,便宜的東西都有鬼,資本家也永遠是資本家,雙十一當天的馬雲不是菩薩,同理而論,7500 塊錢出租 150 平房子的人也不會是在搞慈善,他是搞刺殺。
胡經理說,觀音里 29 號不止死過一個人,除了上一個割腕自殺的,還有兩個樓梯失足和一個煤氣中毒。
無一例外,只要是租了這個房子的人,最後都死在了屋子裡,在 29 號被改造成商業區之後,前後有四具屍體被運了出去,而差一點,我就要成為第五具。
看得出來,胡經理多少還是有點悲天憫人在身上的,否則以一般房產中介的尿性,手上的房子死了四個人這種事怎麼看都該美化成「有一些歷史人文底蘊」,還能頭一回就把這顆重磅炸彈甩我臉上?
回家之後我越想越衰,手上一邊盤我從羅漢寺里買的佛珠一邊聯絡了我的塑料姐姐,痛斥她介紹了這麼個鬼地方給我,前後罵罵咧咧了二十分鐘,完事了之後白柳卻甩給我一句:
「凶宅,那不是更好嗎?」
還沒等我反應,她已經反客為主,開始痛斥我沒有商業頭腦,原話如下:
「那可是觀音里!全渝江傻子最多的地方,隨便搞個噱頭就能把人騙進來,什麼祖傳老字號,摸貓摸狗摸羊駝,渝江小京都,觀音里小希臘,還差你一個 29 號小咒怨?那些帥哥美女可沒你這麼怕死,吃塊蛋糕就能凶宅一日游,還能美美拍照打卡上傳小紅書,就這還不夠?」
我不服,以親情牌反駁之:「但是那鬼地方都死了四個人了,你就不怕我成下一個?我還是不是你親弟弟了?」
白柳明顯還在酒桌上,背景音里還有個誇她腰細腿長的醉鬼,因此她的火氣有一半轉移到了我身上,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要是信這套還能投資失敗七次還接著開?死了四個人的凶宅保不齊還沒你背,臭小子,一句話,掙錢就是賭博,你敢賭才有可能贏。」
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承認,我姐在搞傳銷方面明顯是有一些天賦的,聽君一席話,勝吃十年餅。
當天晚上和她聊完,我一個晚上沒睡著,前半夜想,我 288 的香都燒了,488 的佛珠也買了,要是這樣都不要這房子,豈不是好比買了神裝要 a 遊戲?緊跟著到了後半夜,我的思路又回歸理性,想我白央堂堂新世紀唯物主義戰士,開倒閉了七家網紅店都還繼續頭鐵,窮都不怕了,還能怕你們幾個孤魂野鬼?
就這樣苦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去找了胡經理,給他塞完兩條煙,我抓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
我誠懇地說:「胡經理,我想把昨天那房子買下來,能不能麻煩給我個優惠點的價格。」
兩個星期後的一個晚上,我搬進了觀音里 29 號。
人的本質就是雙標,邁進門之前的我還是人定勝天的鐵血戰士,結果轉眼半小時過去,從小我姐按著我看的恐怖片就都開始在眼前走馬燈,忍無可忍之下,我出門去買了六瓶啤酒,而喝到斷片的後果顯而易見,第二天一早,當有人砸我的捲簾門把我弄醒,我整個人的狀態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打開門,外頭站著一個長著一張不苟言笑臉的瘦高個,白襯衫西褲乍一看像是個賣保險的。他不由分說地遞過來一張名片,我看到上頭「正一道士」四個字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從我身邊擠了進來,將視線投向藏在廚房後頭樓梯的方向,一言不發。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了昨晚貼的招聘。
確實,我說過專業對口,但我的意思是希望對方會打發奶油,而不是直接上門一個林正英。
我的心情一下就複雜起來,還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道士卻先說話了,聲音就和臉一樣,一本正經:「所以這兒確實是個凶宅。」
我這時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可怕,下意識一愣:「這都能看出來?」
道士徑直走到那個據說摔死過兩個人的樓梯邊,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擦了一下木頭的扶手,捻了捻:「這兒不太乾淨,想要開店,不做點準備,之後可能要出大事情。」
我一時還沒弄清他來的目的,但至少電視劇里道長忽然路過你家們口說你家有狐狸精,那總歸是不能怠慢的,我小心翼翼問:「那敢問您是……」
「我是看到招聘啟事來的,現在完全對口的工作很少,修道也要吃飯。」
道士淡定地點點頭,仿佛剛剛下凡,他掏出一本茅山的傳度證給我,翻開一看,還挺正規,上頭寫著傳度師,保舉師和監度師的名字,再看日期,這人居然已經當了十年道士了,真名韓沙,法名韓三易。
他淡淡道:「我看了你開的條件,包吃住,專業對口,八字硬,我覺得符合就過來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還可以給你講講我以前相關的從業經驗。」
不知是不是他這話說的太有底氣,一時我竟覺得我才是來找工作的,還沒說出話來,忽然間,就在我們兩個的頭頂正上方,一直寂靜無聲的二樓傳來一聲清晰的悶響,像是有什麼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是什麼聲音?
我一陣惡寒,響聲的來源明顯是浴室,浴室里沒有窗子,甚至我昨晚壓根沒在這屋子裡洗澡,連洗漱物品都還在箱子裡,那個空蕩蕩的房間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