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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歸他的叔叔還有嬸嬸也並不待見他,讓胡偉做他們的兒子不過只是想要要回一些損失,也因此有沒有他的陪伴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需要一個給他們養老的人。
再一次,胡偉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邊,一邊準備高考一邊照顧她,他要挾父親給贍養費,否則就會告發他,而即使這樣,得到的錢卻還是很少,胡偉把它都用在了母親身上。
畢竟,在他心裡,如果那時他也在房子裡,母親就不會被燒成這樣。
一年的時間,足以讓那些被燒的面目全非的皮膚長出新肉,而因為嗆入了太多致命的煙霧,林秀芬的聲帶受損,再也講不出完整的話,大多數時候她只是安靜的一個人呆著,像是一隻破爛的人偶一樣蜷縮在黑暗的屋子裡。
母親從始至終都是清醒的,這件事讓胡偉感到尤為痛苦。
過去那個會對她微笑,會帶他去吃蛋糕的女人,如今甚至連出門都做不到,偶爾兩次因為母親身體虛弱,他帶母親去縣裡看病,即使去的一路上他已經把母親捂的嚴嚴實實,但只要一摘下帽子,露出那張被火燒過的臉,即使是最見多識廣的醫生也會臉色劇變。
母親變成了一個讓人害怕的存在,即使她才是那個最該害怕的人。
胡偉感到憤怒,但他的憤怒無處可去,就只能在深夜裡對著書籍發泄。
變成胡林之後,他成了要復讀一年高考的人,而胡偉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他必須要去上大學,因為……他還有仇要報。
一年的時間轉瞬即逝,胡偉最終考上了一所老家二本的學校,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沒有任何人可以和他一起慶祝,就只有母親……他從縣裡的蛋糕店買了一小塊奶油蛋糕,放在母親面前,慶祝他和母親的新生。
胡偉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他要帶母親回去,那些人越是要奪走的,他就越是要拿回來,重新放在母親的掌心裡。
大學四年,胡偉奔波在學校和母親之間,慢慢的,林秀芬又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家務,她行走有困難,很多時候都是在爬,而為了讓母親好受一些,胡偉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用化妝品,用膚蠟,用慘白的矽膠,只為了讓母親看上去能更像是一個「人」。
再度回到觀音里的時候,即使一切已經變了樣子,但胡偉看出了母親的激動。
這裡是生她養她的地方,最終又被強行從她那裡奪走,胡偉看見母親滿布疤痕的眼角滾出眼淚,心中的痛苦就有如刀絞一樣。
母親已經失去了太多,他只想把她丟掉的東西拿回來。
一開始,胡偉將母親安頓在附近便宜的出租屋,然而好幾次下班回來,他都看見母親正在痴痴地看著原先老家的方向,眼神里的嚮往他已經許久沒有看到過了。
母親也想回去。
胡偉心裡湧上一陣慶幸,還好,至少母親還有想要的東西,他也還有辦法可以滿足母親的心愿。
深夜的時候,他帶母親去看了 29 號,女人的喉嚨里發出了一些含糊而高興的聲音,胡偉聽出其中依稀的字眼。
她說:「回家……家……」
是了,29 號是屬於林家的,它應該是母親的家,不應該屬於任何人。
他得讓母親回去。
這樣想著,胡偉拿到了防空洞的鑰匙,相比於 29 號,這個巨大的防空洞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主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實施他的計劃。
深夜裡,胡偉一刻不曾停歇地挖著,有時,他甚至會讓母親陪在自己身邊。
就像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一樣,母親從來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像是小時候耐心等著母親做飯的自己。
胡偉拼了命地在 29 號被租掉之前打通了暗道,終於,他讓母親回到了這個地方。
毫不意外,29 號里幽靜的空氣像是鎮定劑一樣安撫了母親,那天晚上他們甚至就睡在了房子裡,整晚好眠。
就這樣,胡偉愈發頻繁地帶著母親來到防空洞,進出 29 號,直到……房子被第一任租客租下,整整幾個月,林秀芬在黑暗的防空洞裡呆呆看著暗道入口,她想回家,但鑰匙卻不在她手裡。
再一次,強烈的不甘湧上胡偉的心頭。
本來就是母親的東西,憑什麼現在就要這樣輕易的易主,既然那些賠償款一分都沒有到母親的手裡,那這個房子也就沒有讓給他人的必要。
於是,就在第一位租客搬進 29 號的半年後,胡偉帶著母親於深夜鑽回了那間屋子。
他們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胡偉想,沒有人比他們更應該睡在那個屋子裡。
第42章 回家的母親
「這些都是胡經理和你說的?」
聽何劍語速極快地給我甩了這麼長一個故事,我目瞪口呆:「他早知道林秀芬被留在了我這兒沒了人照顧,為什麼之前不開口?就非要來嚇老子一跳?」
何劍凝重道:「我們查到林秀芬沒死之後先聯繫了胡家人,知道是胡偉一直在照顧林秀芬,然後胡偉也不是立刻就願意開口的……我和他說,如果會傷害你,林秀芬可能會被當場擊斃,他才願意告訴我們這些。」
這麼說……在胡偉原來的設想里,我和林秀芬應該是能安然相處的?
他壓根沒想到母親有被擊斃的可能?
我腦中念頭一閃而過,何劍又道:「胡偉不願意告知林秀芬在那些兇殺案里扮演的角色,很大可能是為了給母親脫罪……我們至今沒有找到第一任房主被推下樓的直接證據,當時的屍檢完全指向意外,所以我懷疑,第一次的謀殺案並不是胡偉主動,而是當時房屋主人無意間目擊了林秀芬,所以導致的意外墜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