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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偏偏就在這時,林秀芬的狀況有了好轉。
經過長達大半年的治療,林秀芬的身體奇蹟般地開始恢復,而當觀音里派來的醫療代表注意到這件事,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覺開始在每個參與這件事的胡家人心底萌芽。
林秀芬雖然活了下來,但她的傷如果需要後續的治療,無疑會是一個無底洞,而這顯然並不是地產商希望的結局。
一旦林秀芬帶著一身傷活了下來,她無異於是一個行走的醜聞,隨時隨地會給潛力巨大的新生商業區帶來風險。
在新一次的談判里,官方派來的代表還是文質彬彬進退有度,但就在一切快要結束的時候,對方忽然問道:「聽說之前家裡出的其他意外,現在打點好了嗎?」
就這樣一句狀似無意的話,卻在瞬間叫在場的兩個胡家人出了一身冷汗。
胡沖才剛剛將兒子過繼給了弟弟,這幾個月心裡一直很不痛快,如今叫對方一戳,他就好像是只漏了氣的球,非但底氣全無,而且還灌了一肚子的涼水。
雖說,無論是林秀芬遭遇的大火又或是胡林遭遇的車禍表面上都和觀音里無關,但是……
涉及如此巨大的利益,對方即便想用點手段來對付他們這樣的普通人,那自然也是手到擒來,不會叫人抓住把柄。
如果說,對方現在已經對他們失去了耐心,認為他們會拿林秀芬一直要挾自己,那麼,下一步又會發生什麼?
胡沖越想越是心慌,但偏偏事情已經開了這個頭了,這時候即使他們承諾以後再也不會要錢,對方又會相信嗎?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將自己置於非常危險的境地。
代表離開後,胡沖慌不忙想要和弟弟商量,然而,剛失去了兒子的弟弟卻只是冷冷看他一眼:「現在要放棄搶救也遲了,你要是再不要錢,之後那女的你養著?」
這時候,擺在胡沖面前的困境已經很直白。
林秀芬如果不死,那麼對觀音里而言他們就永遠可能「反悔」,這樣一來,說不好隨時又會有那樣的「意外」降臨在他們頭上。
然而,如果想要林秀芬死……
可以說直到此時此刻,胡沖才開始第一次真正後悔起去打這張危險的牌,他想,或許放任前妻燒死,然後從頭到尾只問觀音里要一筆錢才是這件事最好的結果,如今,一切都已經遲了。
觀音里虎視眈眈,而林秀芬甚至很快就可以出院,在這樣的進退兩難下,一個可怕的念頭也第一次浮上了胡沖的心頭。
如果,他們能讓林秀芬一死了之呢……
又過了一周,隨著重傷的病人回到了家,已經變成胡林的胡偉也再一次回到了母親的身邊。
而他之所以有了這個照顧母親的機會,也不過是因為胡家現在無人願意收拾這個爛攤子,再加上,他的生父正在醞釀一個讓胡偉根本無法想像的計劃。
顯然,一個被重度燒傷的女人,兒子也剛剛「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會喝藥自殺簡直再正常不過。
萬事俱備,剩下的只有操作方法。
伴隨著一件又一件的意外,胡沖的神經似是已經徹底麻木,在林秀芬回家的第二周,他便回老家取來了農藥,準備讓它們「不經意」出現在家裡。
本來,胡沖的計劃應該是很完備的,他考慮到了實操層面的方方面面,卻唯獨忘記了一件事。
即使胡偉已經被過繼成了「胡林」,但林秀芬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已經身受重傷的母親再受傷害。
連著兩次,胡衝下在杯子裡的農藥都被胡偉直接倒掉,在胡沖想要第三次故技重施時,胡偉直接站在了他的面前。
年輕人的臉上只有一派冰冷的神色,仿佛面前的人早已不是他的父親了。
胡偉說:「如果再做第三次,我會報警。」
胡沖腦子一熱,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這個兒子或許什麼都明白,胡沖咬了咬牙:「你要害死我嗎?」
「是你先要害人的。」
胡偉的聲音里不帶一絲感情:「你為了從她身上撈錢,把她害成現在這樣,還逼著我做了別人的兒子,就這還不夠嗎?你還想要她的命?」
雖說只有十七歲,但胡偉此時此刻表現得卻仿佛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成年人,胡沖的心裡一冷。
他在一瞬間就知道,即使胡偉真的是他的兒子,但是他也是真的會報警。
不得已之下,胡沖只得軟下態度,他告訴兒子他們現在的困境,用林秀芬活著也很痛苦的理由勸說他,但是,胡偉卻只是不為所動。
因為一系列的巨變,胡偉已經在短短几個月裡長成了胡沖不認得的樣子,他冷笑著一字一句道:「如果你敢動我媽,我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反正我現在已經不是你兒子了不是嗎?」
說話時,胡偉的手裡就捏著他那隻破舊的手機,而胡沖的臉色幾經變化,最終還是鐵青著一張臉重重摔上了門。
有了胡偉這個變數,對於林秀芬,他只能想別的辦法。
誰都沒想到,因為這一場火,胡家非但沒有被團結在一起,反而徹底被撕裂,由此,父親變成兇手,母親變成受害者,而兒子,則成了家裡最不留情面的人。
胡沖不敢小瞧胡偉的決心,最終不得不服軟,他們弄來了假的死亡證明,又將林秀芬送回了老家藏起來——一個重傷到無法說話的女人顯然已經沒有什麼獨自生存的能力,胡家想讓她自生自滅,但是,胡偉又再一次橫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