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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倒也合理,周霖想了想:「後頭她發現撞了人之後把楊麗麗送去醫院了?」
提起這個,楊棟的臉色慘澹起來:「沒錯,她送醫並且報警了,麗麗也不是當場死亡,後頭搶救了好幾個月才……只是她當時的情況很危險,又要長期住院,我們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而王川美的律師但是提出的賠償方案是我們唯一的指望,所以,我們只能儘快和對方談攏。」
「有錢真的可以買命啊。」
趙磊冷笑,端正的五官沒有一絲溫度。
周霖問道:「最後怎麼判的?」
董曉梅紅著眼眶說道:「不存在酒駕和毒駕,是意外,加上有認罪和我們的諒解書,所以最後只判了五年。」
周霖皺起眉,雖說這種方法相當不齒,但卻也挑不出什麼問題。
畢竟當時董曉梅和楊棟也在諒解書上簽字了,這就意味著他們接受了賠償,又何來翻案一說?
他正琢磨著該怎麼開口問,而楊棟就仿佛會讀心一般,說道:「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我們也認了,畢竟我們收了她的錢,最終麗麗沒有救回來是她的命不好,我們也怪不了誰,只是……這並不是真相。」
楊棟最後幾個字咬得很重,仿佛含著一口血一樣:「麗麗的死,沒有這麼簡單。」
趙磊一愣:「什麼意思?難道說王川美不是肇事者?」
董曉梅重重點頭,雙目通紅:「因為麗麗是在那個地方去世的,所以我和她爸爸每年都會去那個地方給麗麗上香和獻花,就在三年前,我們去那裡看麗麗的時候,碰到當地一家小賣部的老闆,他很確定地告訴我們,那一天晚上,王川美不是一個人。」
「那個女的,她那天不是一個人,還跑到我家店裡來買酒咧。」
時隔三年,當天從小賣部老闆李才那裡聽到的話,楊棟至今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來。
對方是延明區本地人,似乎是發現了他們每年都來上線,終於看不下去,決定把這件藏在他心裡多年的事給吐露出來。
「她買了六瓶啤酒和一瓶白酒,李才說,買酒的時候車裡還坐著一個人。」
楊棟咬著牙同二人複述他們聽到的故事。
按照李才的說法,當時是下午六點,也就是王川美口供里她剛剛從北陽開到延明區的時候。
十五年前的冬天,天黑的很早,所以李才從小賣部里看過去,只隱隱約約看到車的副駕上好像還坐著個男的,但是對方的面貌還有穿著卻一點都沒看清。
趙磊睜大眼:「六瓶啤酒和一瓶白酒,你們是說,是酒駕?但是王川美不可能是酒駕,如果是酒駕的話,警察怎麼可能驗不出來?絕不可能這麼草草收場的。」
周霖此時已然明白為什麼夫妻二人會覺得當時被騙了,神色凝重:「不光如此,在王川美的車上也沒有發現酒瓶吧,她沒有喝酒,酒卻不見了,同時車上還可能有第二個人,這就說明,當時撞人的,可能並不是王川美。」
「如果是旁人酒駕的話,也就更能說得通,為什麼撞了人之後,還加速又撞了一次。」趙磊咬牙道,「如果涉及肇事逃逸,那對方要付出的代價也就絕不該只是區區五年和賠償款了。」
楊棟撫摸著照片上的楊麗麗,這是他和董曉梅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最後一個孩子。
董曉梅的身體不好,在生育了楊麗麗之後便因為子宮肌瘤摘除了子宮,這也導致,他們夫妻二人此生都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這十五年來,每每想到是因為他們兩個在外工作,才導致楊麗麗要在那個深夜出門給奶奶去拿藥,楊棟和董曉梅就感到心如刀割。
就更不用說三年前,他們還發現自己女兒的死還存在蹊蹺。
周霖看著複印件上王川美的臉,如果說十五年前被判了五年,現在也早已被放出來了。
三十歲就能回歸社會,王川美還可以擁有大好的人生,但是,死在她車輪下的楊麗麗卻被永遠地奪走了聲音。
甚至,連帶著楊棟和董曉梅夫妻二人的人生也一起斷送在了那個深夜裡。
周霖想到這兒下意識地轉頭去看趙磊,就見她的臉上又露出了那樣的神情,悲傷里夾雜著憤怒,以至於原本精緻的臉龐上都拉扯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周霖在之前也查過,當年導致趙玲和姜永濤夫婦出事的狗仔因為不是直接過錯方,最終只被判了十年,但這件事帶給趙磊的傷害卻是一生都無法磨滅的。
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在這樣的事故里失去親人,最終卻又無法讓對方獲得應有的懲罰,那是一件多麼讓人痛苦的事情。
周霖眼睜睜看著趙磊的嘴角越抿越緊,最後在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一把抓住了趙磊的手。
「這個委託我們接了,馬上可能需要二位在鏡頭前再將這件事完整地敘述一遍,你們的聲音我們會替你們傳達出去,而至於真相究竟如何,我們也會想辦法調查清楚,然後,讓更多人了解到這個真相。」
趙磊感到手背上傳來力道和熱度,胸口不禁滾燙。
明明沒什麼賺頭的。
她深吸口氣:「謝謝你。」
「不用。」周霖還是那張懶洋洋的臉,對她亮了亮自己空空的左手,很快笑了起來。
「把戒指買了,趙磊,我們就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