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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一聲:「我之所以下決心要讓老唐手上的這個干預中心停轉,其實只是不想讓你們抓到我的把柄,在老唐寫那篇關於頑固輕生者的論文時,我就知道,他動了要讓警察常駐干預中心的念頭,這件事於我不利,所以,我當然要阻止它……畢竟,即使腦科醫院不做了,這些事情也會交給民間的組織,該獲得拯救的人還是會獲得拯救的。」
說完這一切,徐長青就好似徹底放鬆一般,他起身將兩隻手腕送到屠邵東面前:「很抱歉,這些年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的本意只是想要處理掉一些本來就想死的人,但是,終歸也還是要面對你們的。」
寥寥一句,明明是在道歉,但徐長青語氣中似乎絲毫沒有對他誘導自殺的反悔,屠邵東咬了咬牙,將手銬銬上去。
「你瘋了。」
對於他的話,徐長青不置可否,只是溫和地笑了笑,沒有回答,幾人走到門口,而就在路過蔣耀身邊時,徐長青停下來看著他。
「看來你確實註定要做一個拯救者。」
徐長青的目光落在年輕人忐忑的臉上,他知道,對方正在畏懼他。
「當初我對你說這個話,只是為了讓你對自己有更大的期待,未來在希望落空時便會摔得更碎……我沒想到,你能成長到這個份上。」
丟下一句,徐長青準備要一瘸一拐地離開病房,而這時蔣耀忽然道:「徐主任,你的父親將你的母親囚禁在家裡,這難道不是犯罪嗎?而你的母親要帶著你的妹妹一起死,這也是犯罪……如果,有人更早一些發現這些罪行,受害者心中的痛苦至少可以減少一些,他們或許也就不會成為下一個加害者……」
聞言,徐長青的腳步微微一頓。
「你和老唐一樣都是理想主義者,真相往往比你們想的要殘酷許多,但或許,也就是你們這樣的人可以真的拯救一些人吧。」
說罷,郝雪峰和屠邵東一左一右,帶著徐長青下了樓,而隨著韓濤和秦冬也離開了病房,蔣耀看著半依在角落裡的唐鋒,擔心道:「唐主任,你沒事吧?」
好似被他的聲音拉回了神,唐鋒原本痛苦得都有些失焦的眼神落在他的臉上,緊跟著,他抿緊嘴唇,站直身子。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小蔣,之後,恐怕還有些事情必須要拜託給你了。」
三天後。
隨著徐長青將一系列案子的原委慢慢交代清楚,干預中心的對接工作也開始進入了尾聲。
不論怎樣,干預中心即將由公辦轉為民辦是不可逆轉的事實,而連著幾日,蔣耀都在幫著唐鋒推進干預中心的資料對接工作。
「口供錄得差不多了,多少年沒碰到過這麼多受害者的案子……今天或者明天抽時間和你說情況吧,大抵,也就和你之前體驗過的差不多。」
韓濤每天都會發來消息,很明顯,審訊工作雖然進行得很順利,但卻沒有任何人因此而感到高興。
據韓濤說,唐鋒,屠邵東還有郝雪峰幾乎是兩個晚上都沒怎麼睡,而秦冬更是跟打了雞血一樣,都給煙醃入味了還是 24 小時煙不離手,雖說現在不往胳膊上按菸頭了,但卻大有要直接抽成肺癌晚期的架勢。
「濤哥,你也要注意休息啊,之前槍傷雖然不在要害,但畢竟是受了傷的。」
蔣耀回了消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徐長青就是火化師,這件事不僅僅對於他們是個打擊,對於干預中心一眾諮詢師們也是晴天霹靂,加上中心馬上面臨停辦,一連幾天,整理資料的諮詢師們都是面色戚戚,整個小白樓都籠罩在極度壓抑的氣氛下。
但不管怎麼樣,至少,也算是抓到了兇手了。
蔣耀拍了拍自己的臉,不甘於再這樣消沉下去,他是個警察,所以他很清楚,他們的工作還遠遠沒有結束。
張黎明還沒有落網,案子也還沒有收尾,更重要的是,就算是干預中心不辦了,他們也得把手頭所有的患者資料對接給公益組織,保證這些患者之後還可以獲得幫助。
想到這兒,蔣耀咬了咬牙,問一邊正在默默整理資料的張曉冉:「曉冉姐,說起來,之前那個給我們打了十年電話的患者,最近還有聯繫過嗎?馬上工作對接,她……」
「她呀,最後一次打電話來,好像就是小秦受傷,你們去醫院那天……我們這邊聽到消息都亂成一鍋粥了。」
張曉冉搖了搖頭,指著一旁的電腦:「你看下來電記錄吧……說起來這位給我們打了十年電話,誰能想到,都打到我們關門了。」
聞言,蔣耀上電腦搜了一下,在醫院著火的當天,干預中心確實接到了那個「無名氏」打來的電話,對方依舊要找唐主任,而這個發現只讓蔣耀微微鬆了口氣……至少,這說明對方還活著。
希望之後她也能繼續打民辦干預中心的電話吧。
蔣耀苦笑著準備關閉窗口,然而,當他的目光掃過屏幕一角,蔣耀瞬間便愣住了。
在系統升級後,所有來電都會做大概的定位,而蔣耀看著地點那一欄白紙黑字寫著的「北陽」二字,臉上慢慢浮現出驚訝。
給干預中心打了十年電話找唐主任的人,這是……突然回國了嗎?
第90章 業火 20
翌日下午,蔣耀再見到韓濤和秦冬的時候,兩人都是一副三天沒睡覺的樣子,韓濤的頭髮亂的像鳥窩,秦冬臉上甚至還有沒剃乾淨的胡茬。 「要死了……」 重重往餐館角落裡的沙發里一癱,韓濤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我可真佩服屠隊,鐵打的一樣,感覺他要是再不休息,師父會直接把他劈暈拖回辦公室補覺。」 在疲憊之下,秦冬就像是要冬眠的蛇一樣,行動都變得遲緩起來,手放在空杯子上,但卻遲遲提不起勁去倒水,他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你和他說明吧,我有點困。」 「說的好像我不困一樣。」 韓濤翻了個白眼,直接從皮夾克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交給蔣耀:「小耀你自己看吧,我們梳理案情的時候我特意記了一份,就是為了現在少費點嘴皮子。」 蔣耀接過紙,只見上頭密密麻麻都是韓濤潦草的筆記,記錄了11個受害者的具體情況,其中除了第八個受害者徐一桐,其他的10名受害者都已經證實和當年北陽大學聯合華北心理學協會主辦的鄉村心理義診有直接關聯,由於徐長青是當年直接參與義診的學生,他有權翻閱參與義診的所有村民的資料,而根據他本人的交代,他也正是從這些資料里篩選出他認為可能存在暴力極端傾向的患者,最終通過心理暗示誘導他們走上絕路。 雖然時隔將近二十年,但是徐長青甚至至今能回憶起他是拿捏住對方的何種心理弱點將他逼死的……就和蔣耀所經歷過的一樣,徐長青鮮少用正面的刺激,大多只是潛移默化地增加對方的自罪感,讓受害者走到一個「自己不如一死了之,不要再拖累別人」的極端。 而最終,徐長青會用「火焰可以淨化靈魂」的藉口,讓受害者用煙給自己打上烙印,然後藉由點菸的明火還有汽油自殺。 在十多起案件里,無論是小時候受到欺辱的經歷,還是父母慘死的回憶……徐長青總能用這些患者出於信任在義診里說出的東西致他們於死地,而在問及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雙喜牌香菸的時候,徐長青只說,這就是母親生前最喜歡抽的煙,也是在她婚禮上發的「喜煙」。 蔣耀一路看下去,心情變得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