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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孫千皓的審訊是後半夜做的。
照屠邵東的意思,左右人都已經抓回來了,要是真能在發現屍體的第二天突破口供,坐實了孫千皓殺人強姦的罪名,那麼這事兒拿給宣傳口也是美事一樁,梁局之前沒少因為聯絡員的事給他打電話,這次正是將功補過的好機會。
接近凌晨四點,關於鞋印的比對出來,留在思明公園埋屍地旁的鞋印對應身高體重約為 182 和 70 公斤,和死去的劉寶明顯不符,而在抄底了劉寶常去的洗頭房後,發現他過去給洗頭房充的兩筆款項都並不來源於自己的帳戶,據店裡的老闆娘稱,他也不止一次借用過洗頭房裡姑娘的手機,給別人打過電話。
「查號碼得等到明早電信公司上班,不過,應該已經很明顯了。」
拿到報告,韓濤頂著黑眼圈,嘴裡叼著半截菸頭發出一聲冷笑:「真不愧是做律師的,還知道這種掩人耳目的小技巧,正所謂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拿洗頭房當安全屋,可真是厲害。」
蔣耀摸著下巴想了想:「那麼,劉寶在死前去了一趟洗頭房,就是為了聯繫孫千皓?掘屍的計劃應該是之後才定下來的,這麼看,帶去現場的兩把鏟子,另外一把也不是備用鏟子,而是給孫千皓準備的。」
秦冬淡淡道:「孫千皓定計劃定的匆忙,所以在實施起來的時候也出了問題,我想在他原來的計劃里,他應該是要誘騙劉寶進行掘屍,留下指紋和腳印,然後在中途誘騙他喝酒,然而,在最終實施的時候,劉寶恐怕根本沒有掘土,他雖然通過某種方式誘騙劉寶在鏟子上留下了指紋,但是鞋印卻沒辦法完全還原,不得已下,孫千皓只得換了劉寶的鞋,模仿左撇子掘土之後再扔掉鏟子。」
韓濤掐了煙:「他想模擬劉寶因為驚慌過度扔掉鏟子之後喝酒自盡,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掘土的時候方向對了,扔鏟子的時候卻習慣性地拿在了自己的常用手往後扔,導致方向錯誤。」
「差不多可以讓他開口了。」
活動了一下頸關節,韓濤從桌上跳下來:「爭取在天亮前讓這大哥都撂了。」
不到五點,蔣耀和韓濤坐進訊問室,看著對面垂頭不語的孫千皓,韓濤直截了當道:「我們已經知道劉寶過去經常在『美妙時光』給你打電話了,高啊,那個地方的姑娘都是老油條了,就算真進了派出所也不會有人想起來查她們的手機,你以為,這樣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對嗎?」
孫千皓還是一言不發,而韓濤也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抱著手臂靠回椅子裡:「等明早查一查你的匯款記錄還有通訊記錄,我想事情就會有一個最終的定論……作為一個律師,你現在坐進這個地方,應該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吧?」
蔣耀輕聲道:「都有勇氣帶著張莉一起死了,為什麼沒勇氣面對你自己做過的事情……當了這麼久的懦夫,你難道就甘心嗎?」
聞言,一直垂眼不動的孫千皓終於有了些反應,他的手銬輕微地碰撞了一下,而又過了很久,才用很輕的聲音說道:「我本來,也不想弄成這樣的……」
注視著自己被鎖住的雙手,孫千皓用力閉上眼,思緒便好像回到了九年前。
那一晚的一切,至今都還像是刻在他的腦子裡。
升上大三那一年,孫千皓在學長的推薦下坐上了學生會組織部副部長的位置,而為了兼顧法學院繁重的學業還有學生會的工作,在學校加班到深夜也是家常便飯。
臨近新年的一晚,部里的工作再次堆積成山,學長為了和女友約會,將事情都甩給了他,而等孫千皓回過神時,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作為走讀生,他已經錯過了末班車。
在鬱悶之下,孫千皓收拾好東西快速走到了校門口,本是想要找計程車,然而,他卻在那裡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
同是學生會幹部的張莉挎著輕巧的背包,正步伐匆匆地往一條小巷裡走去。
在路燈下,張莉的馬尾一搖一晃,就像是一把小刷子掃過孫千皓的心間……事實上,早在很久以前,孫千皓便注意到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兒,偶爾在學生會開會,張莉發文件時還會低頭對他笑一笑,露出雪白修長的頸子,像是一隻優雅高傲的天鵝。
一年了,孫千皓一直注視著張莉,但他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什麼競爭力,畢竟,張莉雖然沒有男朋友,但是她的追求者卻是一直源源不斷,其中也不乏有學校里真正的「風雲人物」。
「你啊,等什麼時候有了女朋友,就不會有空一直泡在學生會了……不過,你們學法的對於女生來說,還真是有點無聊。」
倏然間,孫千皓耳邊響起學長幸災樂禍的話語,而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邁開腳步,也跟著張莉進入了小巷。
誰說他不可能有女朋友?
孫千皓咬了咬牙,一種莫名的憤懣浮上心頭,他遠遠注視著張莉纖細的背影,本想乾脆護送她回家,趁著這個大好機會和她有更多接觸,然而,還不等他上前,忽然間,張莉的手機響了。
「我都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我覺得你很無聊,我們不合適,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夜深人靜,張莉的聲音清晰地鑽進孫千皓的耳朵,在一瞬間便和不久前學長的話重疊在一起。
無聊……嗎?
隔著一個路口,孫千皓看著張莉掛了電話,不知為何,強烈的被羞辱感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