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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滿是嫌棄地提高音量,「你以為那小結巴像小叔家的寶貝兒子宋賀啊?長相上本就差出一大截去,何況還不修邊幅,按理說倒貼錢都沒人要的呢,把他白送給49歲的都夠嗆,搞不好還得賣給60的才行呢!」
宋寅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的不修邊幅。
一雙勉強洗得發白的盜版耐克板鞋,寬鬆的闊腿牛仔褲,外加經典IT男格子襯衫,半張臉常年習慣性被留海遮擋,露出來的嘴唇倒是菱角形的,舔一下的話會變成濕軟的艷紅色。
客廳內的話題仍舊在繼續,不過宋寅已經沒有心情再繼續聽下去,他像從來沒有出現的一道水汽,眨眼消失得無影無蹤。
宋家是京城的老牌豪門,一輩子都是做建築生意的,從最開始的陵園設計、四合院式建築,再到現今的高樓大廈,鋼鐵森林,很多地方都殘留著宋家的足跡。
可以說宋家曾與整座京城一起成長,一起輝煌,也一起變得迷茫、滄桑、世故,或者說懷揣夢想走進來,最終被扼殺天真的地方。
在宋寅的眼中,如今卻更像是一處藏污納垢的羊毛氈,無論什麼型號的極品親戚都匯聚於此,滋生出啃食良知與風骨的蛀蟲。
宋寅頗有些疲勞地走回自己的臥房,他的房間並不在宋家的豪宅內,相反是跟家傭們住在一起,隱藏在不會破壞庭院風格的陰暗角落。
不等他推開房門,臥室里像捅了耗子窩似的,發出踢里哐啷的聲響,伴隨嘻嘻哈哈的笑鬧聲。
宋寅頓時頭疼。
家裡人住的太多的最大壞處之一,就是孩子也多。
而他的獨立經常變成兒童樂園。
宋寅生氣地推開門,滿腔憤怒破口而出,只是變成一句零碎的笑話。
「你......你你你你......們......給我我......出去!」
躲在臥室里的耗子最大的才三年級,最小的還穿尿不濕。
三年級的叫宋唯,是七舅爺家的孫子,原本不住這邊,只不過是貪圖京城的教學質量好,高考有本地保護政策,硬給這孩子上了本地戶口,借住在家裡的。
不要看這個小兔崽子的處境看似與自己一樣,但實際上完全不同。
宋家人里要屬七舅爺的威望最高,他最寵愛的孫子即使暫時寄養在這邊,也被寵溺得像土皇帝似的。
宋唯龍沒大沒小地將手裡的紙飛機丟過來,學著結巴道,「我我我.......我就不......出去,你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跟著他一起搗亂的小傢伙們捧腹大笑,紛紛將手裡的紙飛機投擲向宋寅。
雪花紛亂。
宋寅才瞧出來這些疊紙飛機的紙張,居然是自己連續熬三天夜計算出來的數據材料。
原本好好地夾在電腦包里的,竟直接被小屁孩們翻出來了。
宋唯龍帶著一眾小耗子,站在宋寅那張單薄的小床上,蹦蹦跳跳,嘻嘻哈哈,自己則像個山大王似的拍手叫好。
「吳媽說,你這屋子本來就是雜物房改的,等你滾出宋家之後,這屋子還得堆雜物,我們來這邊玩一玩有什麼不行的?真是小氣鬼!」
宋寅簡直被氣到了,想他一個區區大學生,還能被小學生給輕鬆拿捏了?
「我我我......」宋寅使勁憋了一大股氣,保證自己的氣息能在一瞬間爆發出來,臉蛋撐得又紅又白,「我今天非揍你不可!」
宋唯龍大概沒想到對方凶起來還挺嚇人的,連忙從床上跳下地。
結果落腳點選的不好,單腳踩在小皮鞋間,肉墩墩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小短腿趔趄兩步,倒在地上撞得發出悶重的一響。
隨即哇哇大哭道,「我的波棱蓋啊!!我的胳膊肘啊!!」
宋唯龍的黑狀很快在宋家裡傳了個遍,說是宋寅生氣推的。
根本等不到吃晚飯時間,宋家裡沒事幹的就把閒話傳到了公司里。
爺爺帶著大伯等人很快就坐車回來了。
七舅爺跟宋寅的爺爺可是親到不能再親的,相當於宋唯龍才是這個家的親孫子。
宋老爺一進門的氣場強大、殺氣騰騰,導致屋子裡的所有空調全部失靈,冷颼颼得仿佛浸泡入冰窖。
宋唯龍撲進宋老爺的懷裡,哭得稀里嘩啦,「都怪他!都怪他!我的門牙都摔掉了!」
某個知情的傭人嘴裡嘀咕道,「是你吃糖太多長了齲齒吧......」
宋寅已經被指責了近兩個多小時,像個蔫耷耷的白皮茄子站在客廳中央,從頭頂落下來的熾亮燈光照全身,隱約像是陳列在殯儀館的屍體。
宋老爺笑著問懷裡的小孩,「龍龍除了牙掉了,還有哪裡疼呀?」
宋唯龍委屈地抽泣說,「哪裡都疼,特別疼,好像要斷掉了一樣,我想回家找我爺爺去。」
一聽要去找七舅爺,宋老爺的笑臉變得多少有些討好,「龍龍最乖了,是不是,你爺爺每天忙著做大生意呢,這點事還是讓我來幫你解決,好不好?」
跟在背後的宋大伯立刻將矛頭指向罪魁禍首,嚴厲批評道,「宋寅你是死了嗎?還不知道過來給龍龍道歉?!你闖下這麼大的禍,怎麼好意思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
宋寅被無情指責的時間太久,人多少是麻木不仁的,不過在看到親爺爺也區別對待自己的時候,冷卻的心臟依舊疼到無法呼吸。
宋二叔,宋三叔都在現場,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