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儼然一個做錯事後見到家長的小孩子樣。
尤聽從喉間溢出一聲輕呵,「這會兒知道害怕了?」
白念昭耳朵動了動,緊張地咬住下唇,還是沒敢抬起頭來。
尤聽走到病床前,隨手拿起一張椅子坐下。
拿起桌上的熱水壺,倒了一杯水,遞到白念昭面前。
她穿著的是和白念昭一模一樣的藍白病服,長發虛虛披在肩後。
沒化妝,唇色便比平常稍淡一些。
身上原本鋒銳的冷淡,也跟著沖淡了不少。
「低頭做什麼?」
尤聽問:「都敢闖進火里,不敢和我說話?」
白念昭悄然抬頭覷了一眼尤聽的臉色,又飛快垂下長睫。
她抿抿唇角,細聲細氣地說:「……對不起。」
尤聽怔了下,「為什麼道歉?」
「因為姐姐不高興,」白念昭小聲說,「一定是我惹姐姐生氣了。」
雖然……她不覺得自己當時那麼做是錯的。
尤聽冷著臉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麼生氣嗎?」
白念昭囁嚅著唇,不說話。
「白念昭。」尤聽正色。
小兔子一下子警覺地坐直,「在!」
尤聽忽然湊近,凝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以後不准再這樣做,你的生命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白念昭眨了眨眼,忽然倔強地癟著嘴,「不對。」
她看著尤聽。
清澈如鏡的眼眸里仿佛有簇星火,要一直燒到尤聽的眼中才罷休。
白念昭說:「姐姐最重要。」
病房內驟然安靜下來,氣氛在一瞬間似乎變得不太一樣。
小兔子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灼熱,像是那天困住兩人的烈火。
燙得尤聽偏過了頭。
她忽然有種強烈的直覺,再說下去,很多東西會變得不一樣。
而這變化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
尤聽起身:「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袖口被人勾住,她低下眸去,餘光里看見白念昭怯生生的幾根手指。
「姐姐。」她喊。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白念昭抬起頭,仰望著尤聽。
眸中若星辰閃爍,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時機其實並不好,但也許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她不想再膽小下去。
「我喜歡……」
袖口忽然被人抽離,女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尤聽沒有轉頭,低而沉地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離開了病房好久,白念昭還保持著那呆愣的動作。
伸出去的手指觸到冰涼的空氣,一點點地變冷。
桌上的水杯還散發著裊裊熱氣。
風吹動了窗簾,有光照進,刺了下眼睛。
她如夢方醒。
很多時候,成年人之間並不需要給出明確回應。
一個眼神,一句話,又或是一個動作,都是潛藏的信號。
白念昭的身體不自覺地輕輕顫抖起來,她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慌亂和害怕過。
姐姐剛才……那是拒絕了她吧?
姐姐會不會討厭她?
心臟傳來陣陣的抽痛感,隨之而來的,是突然而起的寒涼,呼嘯著卷過身體的每一部分。
她著急地想要去求證,手剛掀開被子,就被扯了一下針管。
微弱的痛感讓白念昭停了下來。
沒用的。
她低下頭,肩頭顫抖著,淚珠在病服上留下濕潤的痕跡。
比起未能完整說出口的情愫,她突然更害怕,被明確地拒絕。
被徹底地拋下。
-
病房外。
尤聽靠著牆,很輕地嘆出一口氣。
秀麗的眉微微擰在一起,她閉上眼,有些倦怠似的。
指節屈起,在牆上無意義地輕敲著。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好像堵了一團亂糟糟的線。
縷不出頭尾。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的劇情,也太崩壞了。
離開的時候,她沒去看白念昭。以小孩那性子,估計又該哭紅了眼。
敲擊牆面的手指頓了頓。
她慢悠悠睜開眼,墨瞳沉沉,沒有直接回自己的病房,而是找到醫生聯繫出院的事。
尤聽的傷勢並不重,醫生檢查過後,很爽快地簽下同意書。
回到夢語江南,第一件事,就是讓莫叔給她重新物色一套房子。
莫叔詫異地問:「小姐想要和白小姐一起換個地方住嗎?」
尤聽稍頓,搖搖頭:「是我要搬出去住。」
莫叔頗覺意外,欲言又止地看了尤聽好幾眼,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說到底他也只是個拿人工資的下屬,沒有置喙的權利。
莫叔的業務能力十分出色,很快就找到了一套很符合尤聽要求的新房子,又聯繫了負責搬行李的工作人員。
打包搬運的時候,尤聽就站在二樓的走廊,靠著欄柱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的東西並不算多,一件件地從房中取出裝進車裡。仿佛將屬於她的氣息,一點點地從這間別墅中抽離開來。
少了一個人的物件,這房子忽然看起來清冷了不少。
主臥和次臥之間相差的並不遠
之前一起住的時候,她有時候回來得晚些,經過白念昭房間時,還能看見微黃的光線從房門底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