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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聽直言道:「很難。」
齊鳶再問:「那公主覺得,我輩又該如何?」
尤聽忽的坐直了身子,深邃的眸光徑直與齊鳶相撞。
「亦余心之所善兮,」她緩緩開口,一字一頓地道,「雖九死其猶未悔。」(註:屈原《離騷》)
「若此路黑暗無光,我們便做那最先燃起火把之人。」
路的盡頭是什麼,沒人知道。
但總有人要先走下去,才能帶動後面那些正在觀望的茫茫眾生。
宋窈姿便是如此。
她的出生,註定將自己活成京城閨秀的代表。
如尤聽,宋窈姿,齊鳶這樣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她們勇往直前,才能為那些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子帶來信心。
齊鳶撫掌大笑:「說得好!」
「公主,我齊鳶承認你了。」
她最先拿起刀槍的時候,沒有人願意相信她。
縱然從小她就被父王精心教養,兵書謀劃牢記於心,軍營中更是沒有多少人能夠勝過她。
但就因為是女子之身,人們總是向她投來懷疑的目光。
齊鳶成名的那一戰,以少勝多說來輝煌,但其中付出了多少艱辛,多少的將士戰死沙場,只有她清楚。
如果不是當時幾位主將對她心有疑慮,不肯出兵,那一戰不會贏得如此慘烈。
那時候齊鳶便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所有人改觀。
女子的手,拿得起繡花針,寫得出蠅頭小楷,也能使出一手刀槍劍戟。
除了嫁人,她們還能有別的活法。
齊鳶和尤聽幾乎一拍即合,兩人一直聊到了深夜。
齊鳶才不好意思地告辭。
這院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聽已經挑了其中一間房住下,她就只能住在走廊盡頭的另一間去。
尤聽想要從房間出來去到後門離開貢院的話,這點距離若是旁人,可能很難有所察覺。
但那是齊鳶。
以防萬一,尤聽還是將賀長思找了來,讓他在三十那日一定要找藉口將定西郡主約出去,最後能留得晚一些。
賀長思一臉為難之色,但耐不住尤聽滿眼懇切的神色,最後還是點點頭應下。
三十那一日,賀長思依約,將齊鳶找了出去。
尤聽問:「二皇兄說的理由是什麼?」
青粟臉色怪異地回答:「二皇子說是……請定西郡主教他習武。」
尤聽沉默了。
賀長思那小身板,真是難為他想出來這個辦法。
好哥哥,她一定會想辦法把賀止戈解決了用來投桃報李的。
尤聽和青粟互換了衣裳,吩咐青粟留在房中假扮自己。
她一早就稱不太舒服在房裡躺下了。
科舉還沒正式開始,定西郡主又被賀長思約走了,應該不會有旁人來打擾。
青粟第一次幹這種事,有點害怕:「殿下,您可要早去早回啊。」
尤聽點頭應好:「放心,我儘快,不會讓你出事的。」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幸好她和青粟的身形差不太多,穿著並不突兀。
悄悄關上房門後,尤聽按著一早就探查後的路線,潛至小門,見四下無人後迅速打開門溜了出去。
她穿的是身丫鬟的衣裳,在熱鬧繁華的朱雀街上,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這整個京城的地圖,尤聽都已經牢記於心。
她特意挑著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走,七拐八拐地,終於看見了太傅府。
後門沒人看管,微微開了一道縫,應該是宋窈姿提前做了準備。
尤聽推開門,安靜的後院裡響起「吱呀」的聲響。
她沒來過太傅府,但這京中貴人府邸的建造大都差不多。
牆角被人留下了幾道刻痕,應該是宋窈姿給她做的標記。
尤聽摸索著,一直順著找到個幽靜的院子。
透過院子半開未開的門,她看見牆角種著的株株蘭花。
忽的想起那個被自己放進小箱裡的香囊,上面就繡著蘭花的圖紋。
不出意外,這就是宋窈姿的院子。
四下安靜無聲,也許是她提前讓人都退了下去。
摸上木門的一剎那,尤聽心裡方才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
仿佛……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她又失笑地牽牽唇角。
她們好像本來就是見不得人的關係。
院中很乾淨,風起時,夾帶著蘭花清淺的香氣。
石桌旁,有人正捧著書冊,垂目默讀。
微風溫柔地繞過她身側,連起伏的髮絲都帶著嫻靜的美。
尤聽走過去,那人便抬起了眸。
一雙瞳色略淺的眼,映照著明亮天光,將尤聽的影子融入其中。
寂靜的小院,只能聽見風吹動書頁的聲音。
尤聽忽然輕笑起來:「在等我嗎?」
宋窈姿避開她的視線,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尤聽自然而然地在她身側的位置坐下,瞥了眼宋窈姿桌前擺放的書籍。
「今日不練字?」她問。
宋窈姿眸光輕顫,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瞬間浮出紅暈。
她強裝鎮定:「應試的日子快到了,需要多溫書才行。」
「宋小姐這般厲害,定能夠金榜題名。」
尤聽說:「良辰美景,宋小姐不如看點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