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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宋鏡辭說,「那裡的女子並非只有嫁人一種選擇。」
她們讀書識字,可以在課堂上肆意說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也可以投身於各種感興趣的職業里。
沒有人會指責約束她們,她們的身份遠遠不止於某某某的妻子。
而這些,在當今的社會中,是絕對不可想像的。
見識過了那樣的風光,宋鏡辭又怎麼能甘心心安理得地做籠中雀鳥。
只不過,宋如作實在是太過分擔心她,連她出個門都不放心。
想到這裡,宋鏡辭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哥哥很關心我,可是,我也想為現在的情境出一份力啊。總被這樣保護著,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
她不是懵懂無知的幼童,同樣從最近緊張的氣氛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不,小姐。」
「你是個很厲害的人。」
尤聽溫聲道:「你擁有很多常人難以企及的東西,但最重要的是——」
她抬起手,放在心口的位置,「你有一顆純粹的心,這比什麼都重要。」
許多的虐文都是因為男主不識好歹,對女主施加傷害。
但這個世界不同。
男主宋如作,對宋鏡辭一直都很好。
他是個好將領,也是個好哥哥。
他有自己的堅持,和宋大帥的理念不合,也從來沒有低過頭。
後來宋大帥選擇向日軍敞開城門,倒履相迎。
宋如作第一個不同意,甚至打算在晚會上刺殺日軍統領。
計劃失敗,他當場飲彈而亡,屍身被隨意地丟在城門邊數日,無人敢去殮屍。
「有的事能做,但有的事,永遠也不能做。阿辭,我們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做不來漢奸走狗。」
「如果哥哥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快些跑,跑得越遠越好。」
「跑去安全的地方,替哥哥去看看山河無恙時是什麼樣的景象。」
那是宋如作留給宋鏡辭的最後一段話。
可惜,沒有了他的庇護,宋鏡辭沒能跑出去多遠,很快就被宋大帥的人找到。
這個一直以慈父面容出現的男人,終於露出了本來模樣。
他要將宋鏡辭獻給日軍統領,作為自己的誠意。
她看見了新世界,學習了新思想,但最後,卻只能成為敵人的玩物。
在那日本人的手裡,宋鏡辭受到了難以想像的折磨。
她一度想死,但她又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輕易死去——她還沒有給哥哥報仇,沒有給這片土地上無數遭受屠害的人們報仇。
終於,地下黨員暗中接觸到了宋鏡辭。
他們希望她能夠作為內應,傳送出關於日軍的作戰行動計劃。
宋鏡辭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共軍破城的那天,她笑得格外開心。忍辱負重,苟且偷生,都是為了這一刻。
她拉著想要逃走的日軍統領一起摔下了城門樓。
東方既明,霞光紅得似血。
宋鏡辭躺在地上眯起眼,用最後的力氣笑了一下。
那是她見過最燦爛的太陽。
第97章 山河無恙【完】
宋如作幾乎整都不著家, 忙得根本看不見他的人影。
宋府之內,宋鏡辭和尤聽反而成了最清閒的人。
下人們不敢輕易打擾,宋鏡辭便每日教尤聽彈著鋼琴。
以示回報, 尤聽也會偶爾開腔隨意地唱些小曲。
每每這時,宋鏡辭便會坐在桌前,眼睛亮亮地望著尤聽:「姨娘,你唱得可真好聽。」
她像只歡快的小雀, 愜意地舒展著尾羽。漂亮的淺色瞳仁里漾著天光, 也映著尤聽的模樣。
如果可以的話,尤聽想, 真希望時間能夠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這樣,宋鏡辭便永遠是無憂無慮的宋家大小姐。
可惜, 時代的洪流終究席捲而來。
戰爭開始的那一日, 天還蒙蒙亮著,外面的街道上便已經開始喧譁起來。
宋鏡辭睡眼矇矓地推開房門,看見了道熟悉的身影。
是有些日子沒回家的宋如作。
他神色冷峻,看起來更瘦了些。聽見聲音, 宋如作轉過頭看過來。
黑漆漆的瞳孔里映著樑上的燈火, 宋鏡辭說不清那雙眼裡都摻雜著什麼樣的情緒。
只覺得沉悶得慌。
也許是快要下雨了,空氣里泛著難言的燥熱感。
「阿辭。」
宋如作快步走來,下壓的眉眼鋒利如刀:「你得走了。」
他只說了這麼幾個字,但宋鏡辭聽懂了。
仿佛有什麼堵住了嗓子眼,噎得慌,她抿抿唇,想問什麼, 但終究只吐出幾個字:「哥哥你呢?」
宋如作忽然笑了,這絲笑意猶如衝破黑暗的光亮, 將那壓迫和緊張感盡數驅散。
恍惚間,他還是那個永遠對她溫柔的兄長。
他抬起手,很輕地摸了摸宋鏡辭的頭。
「阿辭。」宋如作喚道。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輕聲說:「你該長大了。」
不遠處,傳來副官焦急萬分的呼喚聲。
宋如作的臉色再次變得冷沉。
他將一包東西推進宋鏡辭懷裡,最後看了她一眼,「車在後門,現在就走!」
冷冽的風吹過迴廊,留給宋鏡辭的,只有那道決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