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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中間有個大台子, 幾個年輕姣好的女子正在婉轉動聽地唱著歌。
和戲曲不同,這音樂時靜時動,配合著舞廳內流光溢彩的燈光,聽得人沉沉痴醉。
這般從未感受過的新奇體驗,果然不愧「別人間」之名。
讓人疑心只有在天宮之中,才能夠享受得到。
別人間開業的第一日,就被寄了個水泄不通。
見這行當如此賺錢, 很快就有人跟著學了起來。隨著時間推移,瓊城中陸陸續續地多出了好幾個舞廳。
但不論其他舞廳如何發展, 別人間永遠都是最受歡迎的那一個。
無他,只因這裡擁有整個瓊城最漂亮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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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沉暮,別人間裡的人卻幾乎擠滿了廳堂。
有站得後面的,拼了命地伸長脖頸往前看,像一隻只鳧水的鴨子。
而能夠坐在最靠近看台地方的人,都不是瓊城裡的普通角色,
不是富賈,就是軍政。
他們坐姿隨意地靠著沙發椅背,手裡夾著西洋來的雪茄,時不時地望向台上的方向。
火星忽明忽暗,白色的煙飄舞著在空中繞出好幾圈。
坐在最前面的幾人中,有一個是赫赫有名的瓊城商行會長。
但就是這樣踩一腳瓊城都得抖三抖的人物,今日卻朝著另一人一臉諂媚地笑著,儘是卑躬屈膝的樣子。
正中間主位的位置,坐著個年輕男人。
那是個大約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人。
他神色冷淡,一張本該是俊美的臉,因為過分肅然,而令人生出幾分畏懼。
斑斕的光分明落在了他的身上,卻又恍惚讓人覺得和這熱鬧的紅塵相距甚遠。
這樣的氣質,絕不是瓊城能夠養出來的人物。
商行會長討好地向男人說著說什麼,頭微抬,視線只敢落在男人身上的黑色大氅上。
柔軟的皮毛之下,隱約透出鋒利的弧度——
是軍裝。
看台上,主唱的位置遲遲空著。
男人挑了挑濃眉,面上顯出一分不耐之色。
他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聲色冷冷地道:「這便是祝先生口中一直誇讚的舞廳?」
僅僅只是一句話,就讓商行會長禁不住汗毛炸立。
他額上不由冒出冷汗,賠著笑道:「少帥,息怒,息怒!」
「這別人間的聽老闆,可是千金難求一見的人物!您且再等等,一定不虛此行!」
男人瞥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見他沒有發怒的徵兆,商行會長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天知道剛剛他緊張得心都快差點跳出了嗓子眼。
這面前年紀輕輕的青年,那可是個響噹噹的大人物。
軍閥宋氏的長公子,宋如作。
如今的局勢瞬息萬變,幾大軍閥盤踞一方虎視眈眈。
瓊城,只能算是宋氏地盤裡的其中之一。
這位宋公子,聽說從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上了戰場。
宋家絲毫沒有遮掩為兒子鋪路的打算,宋如作十三四歲的時候,軍銜便已經是上將參謀長。
後來又被送到了聞名遐邇的黃埔軍校中學習。
正逢戰爭爆發,二十歲那年,宋如作憑藉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反敗為勝一戰成名,跟著升為了少將。
一直到現在,他幾乎已經接管了整個宋氏的權勢。
不論是誰,見了宋如作,都得客客氣氣地喚一聲「少帥」。
如果不是因為瓊城的特殊地理位置,以及要為軍隊籌糧,瓊城百姓們大概一輩子都見不到宋如作這樣的人物。
商行會長心裡戰戰兢兢地想,見不到才好呢。
這種幾乎天天浴血的煞神,真怕一言不合就賞他一槍,坐在旁邊實在太有壓力了。
不過好在現在看來,宋如作不是個輕易動怒的性子。
宋如作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眉頭輕輕蹙起。
他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地方,充斥著靡靡之音的溫柔鄉。
最容易消耗人的意志。
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何況他才剛來瓊城,不宜駁了這些富商的面子。
所以商行會長提議邀他來別人間的時候,宋如作沒有拒絕。
他目光轉而落在依舊空蕩的看台上,心中冷哼一聲——
這舞廳的歌女,未免也太大牌了。
只是個取樂的伶人而已,真當自己是什麼玩意兒了。
宋如作正想著,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鈴響。
安靜了一瞬後,後面傳來人們難掩興奮的竊竊私語聲,「來了來了,聽老闆來了!」
大概是這些人的動靜,讓他對那傳聞中的聽老闆起了幾分興趣。
宋如作略微抬眼,冷淡的眸光朝著聲源的方向掃過去。
輕薄的紅紗後隱隱透出一抹高挑的身影。
一隻細白的腳先邁了出來。
宋如作注意到,那人的腳踝處繫著根紅繩,繩上掛著幾顆小巧的是銀鈴鐺。
隨著女人的步伐,不緊不慢的鈴聲陣陣盪在人們的耳邊。
他想,原來剛剛的鈴聲便是這麼發出的。
再往上,便是一襲鮮艷的紅色旗袍。
宋如作見過的女子裡,其實鮮少會有人穿這般明艷的顏色——
很難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