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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他在訣別書的最後,寫下的那首詩所說的一樣——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第40章 【第一個世界五更鐘】39
後來, 謝琇終於從高韶歡和永王李敘那裡,得知了被高韶瑛隱瞞起來的整個故事。
高韶歡似乎也不比她早知道事情的全貌有多久,當他敘述的時候,少年的心緒仍未平復, 聲音數度因為哽咽而停頓。
他說, 高韶瑛從一開始, 就認為自己倘若想要奪回劍南高家的繼承人之位的話,只在武林同道中尋求支持,是不可能的。
在武林之中,當然是以武功高低論勝負。
所以,高韶瑛決意, 引入朝堂之勢,來為自己加碼。即使真的無法重新奪回高家的繼承權,也能憑藉自己的一番操作,立下功勞, 換取一定的權勢與地位。
在這個世界裡,即使身為富甲一方的豪商, 也要排在武林人士與朝堂官紳之後, 對於想要獲得權勢地位的高大少而言,實非良策。
但是, 他若是介入朝堂之事, 便有著一些天然的優勢——他作為長子,主掌高家事務已久, 自然知道些不為外人所知之辛秘。
定西侯范永敬的外室女范隨玉,為了聯絡范家與劍南高家之間的感情, 自小出入於高家,都是由當時已開始參與高家事務的長子高韶瑛負責接待的。
自然, 對於虎符一事,整個高家,只怕只有三個人知道——那就是高家家主高崢,徐太夫人,以及當時不得不培養起來暫時接掌高家事務的大少爺高韶瑛。
高韶瑛不是蠢人,他當然能看得出來,定西侯范永敬野心勃勃,卻長期被冷落在西南邊境,只能出兵打打那些只會小股騷擾、搶搶東西就跑的蠻人,長期以來戰功不顯,在朝堂之中影響力也大為下降,心中早有不滿。
在這種不滿之下,范隨玉作為他信賴的、又不曾走漏身份的外室女,竟然有一天投到了韞王李稚的麾下,這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高家家主高崢本人亦武功不顯,他能維持高家地位勉強不墜,多半還是雙管齊下:一方面急公好義,在江湖上塑造出熱心武林事務的大俠與世家風範;另一方面又心機重重、謀算百出,多路下注。
比如朝堂之爭,他一方面好好地秘藏著另半塊虎符,以示效忠皇帝之意;但另一方面,他又暗中指示他的長子高韶瑛,繼續與范隨玉來往,對范隨玉已投入韞王李稚麾下之事,亦是秉持著看破不說破的微妙態度。這樣左右逢源,兩邊下注,以為無論那一方獲勝,高家都將立於不敗之地。
在這種情形之下,誰也不知道高韶瑛是多久以前開始就著手布局的。
總之,他經過一番布局,或許還有范隨玉的保薦,成功投入了韞王李稚的麾下。
韞王正覺得劍南高家有點指使不動,需要有個人盜走高家保管的那半塊虎符嚇唬嚇唬他們,也是藉此顯露出自己這邊的好處,逼迫定西侯范永敬下定決心倒向自己這一方;高韶瑛則以「事成之後希望殿下助我奪回高家」為理由,成功讓韞王對他加以信任。
再然後,就是徐太夫人壽宴驚變,高韶瑛借用了一些韞王的人手,布置了那場事變,盜走了那半塊虎符。
……但是,誰也不知道的、他隱藏最深的秘密是,他其實是永王李敘的人。
他何等聰明,早就看出韞王李稚難以成事;而他即使立下殊勛,但因為自身條件所限,於武功一途難有寸進,也無法真的與他的五弟爭奪高家。
但是他希望讓自己今後有個立足之處,讓自己不藉助高家之力,也能站在高處——於是,他希望永王日後繼承大統之後,能視他的功勞,給他一個不錯的位置。
他深知在朝廷的眼中,他即使武學方面平平無奇,但因為他出自劍南高家,終究算是武林人士,走不了其它的路子獲得好位置——除非他現在回去,跟他三弟一樣從童生開始考科舉。
不過,這個世界裡,以功封爵的武林人士亦有先例,而高韶瑛正是看中了這一點。
他隱身於韞王李稚麾下,實則為永王李敘傳遞消息、收集證據。當初謝琇被永王借著曲水流觴之宴派去韞王的「白園」里尋找暗道機關,永王給她的那幾處可疑的地點,一開始就是高韶瑛調查出來的,只是那時候時間和機會都有限,高韶瑛未能進一步探查清楚而已。
而那半塊假虎符,也是高韶瑛調換的。他製作了半塊幾乎能夠以假亂真的虎符,交給韞王。
誰也沒有看出破綻來,直到在韞王舉事之前,定西侯范永敬終於下定決心在他這裡押注,韞王遂將半塊虎符交給定西侯,再被西南大軍的副將方穗安從細微處看出破綻、拒絕奉令為止。
方穗安拒絕奉令之後,這一消息通過八百里加急,幾乎是在萬壽節當天清晨送抵禹都的。當然,韞王得到消息,也幾乎在此時間前後。他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出問題的環節,只有可能是高韶瑛。
他不得不因此倉促提前了舉事的時間,但終究震怒而不甘心,就派了他手下的第一高手、隴西齊家的齊鍾岫,一定要拿高韶瑛的性命來祭旗。
而且,高韶瑛還握有他許多秘密的證據。他找不到高韶瑛將那些證據藏於哪裡,但他猜測那些證據說不定此刻已到了永王李敘的手裡。這樣一來,高韶瑛更是留不得的。他的憎恨,也必須有個發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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