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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事,盛六郎都是那個……值得去救的人吧。」她輕聲說道。
盛應弦忽然聽見咚的一聲,很響。像是木球從高處落進了桶里,發出的沉悶的重響。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
「盛六郎值得活著,因為他和我們不同,他活著,這個世間就有可能會變得更好……」
謝大小姐趨近他,那雙明眸現在變得烏沉沉的,迫視著他,像是要從他的瞳孔之中攝取他的魂魄一樣。
「這個世道實在污濁……但我希望你活著。」她用氣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又是咚的一聲,非常響。
盛應弦簡直都要懷疑,為何謝大小姐沒有聽到那麼響的咚咚聲。
他勉強抑制著自己因為心煩意亂而漸漸變得混亂起來的氣息,竭力把臉撇向一邊,避開她的唇齒間呼出的熱意,以及身上傳來的、隱約的香氣。
「我……既是如此,我可以將一些事告訴你。」他下定了決心,結果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可怕。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既然謝大小姐不懼生死,不畏危險,便讓她知道了,又能對事態起到什麼作用?
他呈交上去的案卷和判決公正無偽。他只是……為尊者諱,隱瞞了一點點不應該公開的線索。
那線索無關緊要,也不會影響到鄭蟠樓的量刑和判罰。
或者,不如說是他隱去那些線索,皇上說不定還能顧念一下他們父子的舊情。倘若那些線索都如實展現在皇上面前,不但鄭蟠樓必定死罪難逃,就是這一路上和案卷、調查、覆核有關的所有人,說不定都要被連累。
孰是孰非,他自己心裡自有一桿秤。
倘若謝大小姐聽了那些線索,還不會被嚇退、並且堅持要宣揚出去的話,他也只能慨嘆一聲卿本佳人,奈何自尋死路?
他在心中計較已定,方才又開口道:「……但此處不是說話處。」
謝大小姐心領神會,立刻直起身來,甚至往後退了兩步。
「這是自然。」她含笑道。
「盛侍郎可以自定日期和地點告知我那些秘辛——」
「我,只要一句真話。」
……
盛侍郎或許忙於蟠樓案的重啟,因為小侯爺最近也因著此事而愈來愈暴躁。
小侯爺一向風度翩翩,能把他逼得眉頭緊鎖、面容沉鬱的事情,還是極少的。
謝琇猜測或許是這個案子辦起來的確頗多掣肘,但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小侯爺操縱她的那一套手段又要出籠。
美男當前,面容憂鬱,能有幾個人不拍案而起,自告奮勇要為他分憂!
……謝琇其實就敢。
他已經是個成熟的小侯爺了,可以自己自動去查案了,何須還要寄生在他的夫人身上?
但為了任務,她還得假作深情,一腔憂慮地問道:「郎君何事煩心?」
小侯爺瞄她一眼,嘆息了一聲。
「左不過就那麼幾件事,」他興致缺缺地應道。
謝琇:「是張家又不長眼地來為難於你?還是蟠樓案進展不順?」
小侯爺坐在那裡,又瞄了她一眼。
「我已把刑部交來的所有案卷副本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他目的性極強地嘆息道,「一無所獲。」
謝琇憂心地隨之攢起眉。
「就沒有一點可疑之處嗎?」
小侯爺道:「從事發到調查,一切都沒有絲毫的巧合痕跡。那與他接頭的北陵游商,亦是刑部暗探盯了一段時間、有所嫌疑的,鄭蟠樓竟然真的傻到跟那個人接觸!」
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重重一捶旁邊的桌子。
「而且,即使沒看到他親自去接觸那人,一旦刑部收網,逮了那游商,順藤摸瓜,也遲早能找到他身上……鄭蟠樓也不是個骨頭硬的,都沒怎麼審就吐了口,一切的口供和後來的調查都對得上……」
謝琇有點驚訝。
「既是如此,大理寺為什麼還要打回刑部?這不是一樁鐵案嗎?」
小侯爺這一次在回答之前,目光異樣地多瞥了她一眼。
「或許是因為鄭蟠樓他爹在皇上面前總有幾分香火情?」他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謝琇問他:「那依郎君之見,就現有的這些證據來說……此案還有可能翻過來嗎?」
小侯爺深思著,慢慢搖了搖頭。
「卻是不易……不,就連刑部屈打成招的證據都沒有,鄭蟠樓招認得太快了,甚至都沒有給刑部留下一些動刑的時間……若是皇上不額外降下恩赦的話,不太可能翻案。」
謝琇道:「也沒有別處需要補充調查一番?」
小侯爺苦笑。「哪有那麼容易啊。盛如驚辦事滴水不漏,此案又事涉皇上的親近之人,他根本就不可能留下任何紕漏讓我們補充……唉,說不得此事上,我只能惹來一身嫌棄了。」
他這麼說著,漂亮的臉就沉下來,看著極是可憐。
「盛如驚勢必要襯得我愈發無用了……可這是非戰之過!我甚至不知道,讓我協同重新查辦此案,是不是張家在後邊弄鬼!」
謝琇見他說得又是生氣、又是悽慘,不由得掛上了幾分同情之色。
「鄭蟠樓是個怎樣的人?」她問小侯爺。
小侯爺不屑地說道:「志大才疏,庸人一個。也好意思覺得自己懷才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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