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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愈說愈是有些委屈似的, 但這一點點辛酸,卻好像不足以打動他妻子的鐵石心腸。
她依然挺立在他的面前,靜靜地凝視著他,聽了他的怨言,也並沒有多麼驚訝,只是輕輕搖了搖頭,道:「盛如驚所忠誠的,是這個國家。」
晏行云:……!
他的妻子直視著他,眼中涌動著一股他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說:「而且,他不是已經給了你提示嗎?若你連這點事情都不能自己查到的話,又如何能顯示出你能力過人,堪當大位,理應被眾臣所擁戴和選擇?」
晏行云:「……」
行。她可真行。
他氣得笑了起來,一邊點著頭,一邊道:「啊~對對對。他給了我一點提示,說鄭故嶠必定死於非命,還必定事涉甚麼重大陰私事,說不好就是被誰滅了口——」
他的聲音驀地戛然而止。
因為他面前的謝大小姐已然唇角一勾。
「說得對。」她低聲道。
「這世上能滅口鄭故嶠、還能讓他家忌諱至此,不但把他埋在偏僻且不為人知的山坡上,還要立個無字碑……這樣的人,你覺得能有幾個?」
說完,她好像還覺得他駑鈍,生怕他猜不出答案來似的,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天空。
晏行云:「……你可真是,瘋了。」
他的喉間乾澀,仿佛梗著一個硬塊,十分艱難,才擠出這一句話來。
……他是猜不到這個答案嗎?非也。
他是在害怕。
有什麼重大的陰私之事,能讓皇帝捨得將他倚重了數十年的奶兄,也如此殘忍地滅口?!
這樁事一旦掀翻出來,會給眼下的局勢造成多大的影響,以及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線索根本就是有毒!難怪盛如驚給得這麼爽快!
他怕不是正想有個人來替他好生理一理這件棘手事,正巧晏小侯就這麼被拖進了蟠樓案的泥沼,剛好拿來做一把刀!
也只有自己這個偏心眼偏到了頭頂去的夫人,還要替他說好話,說他是什麼世間難得的大好人!
更何況,大好人就會沒長一點心機的嗎?!
能在父親牽涉進「天南教」一案的驚濤駭浪之中立足,平定中京之亂,捉拿「天南教」匪首,穩穩立下大功,在朝堂上不退反進,屹立不搖的人,能是什麼思慮純澈、心地如雪的白蓮花嗎?!
……可他根本和一葉障目的謝大小姐說不通!
晏行雲忍不住,狠狠嘖了一聲,冷道:「他即便將原案重新呈遞,又有何妨?誰都知道姜明見只是為了為難他,才將蟠樓案打回的……跟案卷本身並無關聯!可他利用這個機會,反要將其它舊事順勢再推出來,推到眾人眼前,這是作何?你難道沒有想過這些道理嗎?」
小侯爺不服氣,非常地不服氣。
或許他還帶著一點自己並不知曉的委屈,但謝琇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
……沒有被偏愛的孩童,心中失望,現在要鬧了。
謝琇本應當繼續慣縱著他,用那些虛假的仰慕與深情包圍著他,可是她今日忽然不想再那麼做了。
他們兩人應該誰都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可是天長日久,他好像竟然也忘記了,那些海市蜃樓的幻象,是很容易消失的。
他如今竟然能用一種理所應當的態度,來向她索求這種虛假的溫情了。仿佛她不配合著他演繹情深意長,就是欺負他,讓他委屈,不夠偏愛他了似的。
……可是,他本就並不擁有她的偏愛啊?
被遺留在這世間的那些影子之中,女冠清儀是方外之人,謝大小姐六親不認。
唯有紀折梅的一縷魂魄,仿佛依然飄蕩在這世間,飄蕩在這座不知歷經了多少風雨的皇城之上,注視著被她遺留在身後的——盛六郎。
哦,對。如今,還要加上一個姜小公子,一直在為她鳴不平,以為盛六郎辜負了她,因此掀起了這場聲勢浩大的要案重審,卻不知他開啟了一個開頭,後邊的事會有多麼複雜危險,卻全由不得他自己了。
謝琇忽而有了一種錯覺,仿佛前臨深淵,懸崖峭壁,一眼望下,霧失樓台,不見出路。
或許小侯爺的推測並不是全無道理,或許盛六郎也有著自己不曾示人的心思……但那又如何呢?
單單憑藉著那一天在盛府的廳堂里,盛六郎聲色俱厲地維護著小折梅,稱呼她為自己的妻子,要求謝瓔拿出對她的尊重,說侮辱她就等於侮辱盛六郎自己——他就當得起她對他的這一點小小的偏愛。
她帶著一點挑釁似的情緒,睨視著面前的小侯爺。
……倘若你也能拿出這樣的忠貞來,你自然也能夠在我這裡得到一點點偏愛。
然而你我心裡都清楚,你拿不出來。
因此你也無權得到這樣的偏愛。
多麼遺憾。
……
不過,小侯爺的委屈也好,鬱卒也好,激憤也好,都好像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
歸根結底,他還是個事業批。既然關鍵線索都被送到了眼前,他壓根就不可能忍住不去調查。
他是那種有線索一定要查,至於查了之後結果是不是可怕、能不能公開拿出來,那就捂在手裡慢慢思考——關鍵是,一切的線索與真相,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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