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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忙過了這些時候,他總有機會靜下來好生對她好一些。然而他卻忘了,為國盡忠是盡不完的,他永遠有一樁接一樁的事情要辦,樁樁件件,都是他不得不用盡了心力好好處理的……
於是他在不知不覺之中牽累了她,如果她留在盛家村的話,如果她不是家中從小為他訂下的妻子的話……也許她原本是不用受這些苦楚,不會有如今的性命之憂的!
他的掌心不自覺地漸漸滲出汗來。他的拳愈握愈緊,指甲都不自覺地穿透已經揉碎的那張紙條、陷進了肉里,刺痛著他的掌心,仿佛一聲聲地在逼問:江山美人,孰重孰輕?
……孰重孰輕?!
他終於下了一個決定。
盛應弦疾速趕往中京的北門。
到達之後,他迅速擎起那柄「如朕親臨」的御賜寶劍,喝令北門守軍立刻關城門,並且進入最高警戒狀態。
所幸,北門這裡的守將是他的老熟人,鄭嘯的女婿張伯衡。
很難說當初皇上下令讓北大營紮營在北門外五十里,有沒有其它平衡或牽制的意思在其中——北大營被掌控在定北侯杜永熾的手中,但京城北門的守將,卻偏偏是張皇后的族侄、又是鄭嘯的女婿。
而皇帝直屬的翊麾營卻紮營於西門外,京城的西北方向,與北門算得上互為犄角——但就是彼此之間的距離稍微遠了一點,但假如調度得當的話,說不定還能把北大營包圍在其中反殺!
盛應弦的心裡一瞬間已經飛馳過無數念頭,但表面上,他依然沉穩若定地對張伯衡道:「鄭尚書已緊急入宮求見皇上,待他拿到特旨,就可去西門外調動翊麾營……到時候里外夾擊,北大營之危可解!」
張伯衡也不是蠢人,剛剛一察覺城外有變,已經命人將城門關了五分之四,只留一條不大的縫隙;如今盛應弦拿著御賜寶劍來了,擺明正是要來替他扛責任的,他也就放心大膽地在無諭旨的狀態下,直接下令緊閉北門。
此時聽了盛應弦的話,他也就笑了笑,應道:「如此甚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禁都衛指揮使孫中行也緊跟著趕到了北門。
三人在城樓上一會面,誰也不是蠢人,都有自己的一些消息來路,孫中行立刻道:「伯衡兄這裡可需要支援?」
張伯衡猶猶豫豫地望了一眼北大營的駐地方向,道:「如今還沒有亂軍往這邊過來……北門的兵力暫時還夠,但不知其它城門情形如何?」
中京城實則有八個城門,孫中行也算是得力,他來晚了,正是因為他等著其它七座城門的消息傳到。此時聽了張伯衡的問題,點點頭道:「暫時都還安靜,城門附近並無北大營亂軍。只是……沒有聖上諭旨,我們也不能私自做主關閉京城八門啊……」
盛應弦語氣急促道:「這個由我一力承擔,孫兄可否下令其它七座城門也停止進出,關閉至僅能容一人通行?這樣萬一哪座城門有亂軍接近,可儘快緊閉城門拒敵——」
孫中行與張伯衡聞言對視一眼,臉上的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為難,還有些「盛六郎今日為何應對如此激進」的困惑感。
但說完了這些話,盛應弦即一抱拳,向著孫中行與張伯衡一揖到底,語調鏗鏘有力。
「愚弟有緊急事務須立刻去處置,京城防務、北門防禦,暫且就盡數託付於兩位兄長了!」
孫中行與張伯衡一聽這句話,相顧失色。
雖然平日裡或許他們喝多了酒,也有點氣不過這位盛六郎聖眷深厚,飛黃騰達;但盛六郎的能力和品行都是極其信得過的,在這種城外北大營狀況不明的時刻,盛六郎要甩手走掉,這怎麼行?!
兩人對視一眼,就要上手來拉盛六郎。
「六郎,你這可不行……這會兒北大營還不知道是何等狀況,杜家一家子還在城裡,哥哥我就是個武夫,這其中關係何等複雜,哥哥我可折騰不來……」張伯衡苦著臉率先開口。
孫中行與盛六郎之間的關係沒有那麼親近,禁都衛平時底下人或許也沒少跟雲川衛的人別苗頭;但事到臨頭,孫中行還是挺能放得下身段的。
「六郎,六郎,且莫走。有什麼不了之事,愚兄好歹管著這京城的一畝三分地,多少也能幫一把……」
盛六郎聞言倒是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
孫中行一愣。
直到這時他才看清楚盛六郎的表情。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此刻盛六郎的那雙眼睛。
他的眼眶與眼白幾乎已經全紅了,像是落入陷阱、絕望掙扎的野獸,還不知道是否能夠逃出生天,因此那股憤怒、悲傷與力量無處發泄,全部灌注在他的眼中——
孫中行也算是見過許多世面之人——他的祖父就是太師孫宣——但他此刻硬是結結實實地被盛六郎的表情和眼神嚇了一大跳。
「你……」他脫口而出。
但盛六郎很快就重新垂下視線。
這個時候孫中行才發現,盛六郎握著那柄御賜寶劍的右手仿佛極其用力,繃得肌膚泛白,手背上都綻出了青筋。
「……抱歉。」他聽見盛六郎低聲說道。
「若鄭大人能請到諭旨,調動翊麾營,那麼北大營之困可解,北門也應保無虞。即使翊麾營不出動,北門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被攻下的。一旦北門遭受攻擊,翊麾營不管有沒有接到旨意,都是必要來勤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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