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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腦袋一抽,不知為何突然又聯想起了崔女士念念不忘的那兩句「君若無定雲,妾若不動山」,立刻如獲至寶,從中摘取了——一個假名字。
「我……我有個道號,叫『定雲』。」她說,心下浮起一陣因為騙人而產生的良心不安。
……但也沒有辦法,真是假名到用時方恨少啊!
幸好她一開始就自報家門,說是山頂「洞慧觀」的女冠,這樣的話有個道號也很順理成章。
……雖然「謝琇」的道號壓根不叫「定雲」,而是叫「清儀」。
「洞慧觀」她這一輩的女冠,道號中都有一個「儀」字,比如她的大師姐叫「彰儀」。
不過那灰衣男子聽了之後,倒是絲毫沒有起疑,還向著她的方向頷首為禮,道:「定雲道長。」
謝琇:「……」
不知為何,心中那股良心不安的心虛感更加強大了十倍……
她乾笑了一聲,道:「不知大人可有受傷?」
那灰衣男子面露為難之色,頓了一頓,才說道:「這倒尚是無妨,不過……」
謝琇早就看出他的為難之處,心想他此刻雙目不能視物,自然也分不出她是好是壞,當然也就更不能完全相信她。
她本就是午後才下山,又折騰了這麼一個來回,此時天色近晚。
把他一個大男人帶回坤觀里過夜,似有不妥。但再這麼耽誤下去,他就算不瞎,也得著了風寒。更何況他身上應該還有其它外傷。
謝琇思忖已定,道:「眼下天色已晚,大人連夜下山,恐有不便,不知大人可願隨我回山上洞慧觀,暫居一夜,再作道理?」
果然,那灰衣男子立刻就搖了搖頭,道:「不妥。觀中是否只有坤道?」
謝琇說:「是的,洞慧觀乃是一座坤觀。」
灰衣男子道:「如此便更加不妥。不知……這山上可有別的去處?」
謝琇道:「這附近應當有個山洞可以容身。」
灰衣男子猶豫一霎。
謝琇看出他的躊躇,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出生不久即被送往洞慧觀,二十年來這座山上下已不知道跑了多少遍,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因此才知曉這附近有個山洞,並無他意。只可惜此刻雨還未停,天色昏暗,不能拿出我的度牒給大人驗看一番,以證清白。」
她說得坦坦蕩蕩,灰衣男子聽了之後,停頓片刻,忽然抬手向她一揖,道:「是某枉做小人了。還望道長見諒。」
謝琇笑道:「好說,好說。」
灰衣男子或許因為又去了幾分對她的戒心,略一沉吟,便向她自報家門道:
「某姓薛。」
謝琇道:「原來是薛大人,失敬,失敬。」
灰衣男子皺起眉,好像對她這句話感到有點不適應似的,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在家行三,道長可稱呼我為『薛三郎』。」
謝琇:「……!」
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一出,她卻停頓了足足三五息之久,方啟唇道:「……原是薛三郎君。」
非常普通的一個稱呼,她卻仿佛念得意味深長。
像是越過了漫長的紅塵和無數的時光,才終於趨近到這裡,百感交集,又似好奇、又似感慨,「薛三郎君」那四個簡單的發音在她的舌尖滾過,合著洞外的風雨之聲,帶起一陣如同夜間山風松濤一般的天籟,傳去十里,宛若嘆息。
薛三郎一頓,眉間不自覺地皺起豎紋,就好像這個稱呼從她口中說出,也好似有幾分不如意似的。
但不妥在何處,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只得深深皺著眉,道:「不知那山洞在何處?還請道長在前引路。」
謝琇嘆了一口氣,走開到一旁,不多時撿了一根約有薛三郎一臂長的木棍回來,用地上的長劍將其削得枝杈盡去,表面光滑,才回手將木棍的一頭直接遞過去,碰到了薛三郎的手。
薛三郎那隻手陡然一震。他下意識地愕然地抬眼望過來,但他的目光卻散落無神。
謝琇輕聲道:「若是薛三郎君有所不便的話,便請牽住這木棍的一頭。我引三郎君前去。」
薛三郎沉默良久,才道:「……此乃暫時的視物不便。方才打鬥時,其中一人突然向我的眼前灑出一整包的藥粉,適逢風雨和圍攻之下,某腳下不便,這才沒有完全閃開……」
謝琇道:「這是自然。我方才也在那些黑衣人身上搜到一些藥瓶子,但藥性不明,不敢亂用。到了明日,三郎君定有些手段聯絡同僚,到時候可讓他們將所有藥瓶一起帶回,再行分辨哪一瓶是解藥……」
她這一番話說得仁至義盡,清白坦蕩。薛三郎終於低聲道:「……如此,便多謝定雲道長了。」
夜色降臨,雨勢小了很多。謝琇順利地帶著薛三郎,從一個緩坡上繞了過去,找到了那個山洞。
或許是因為以前的「謝琇」也經常來這個山洞裡玩,洞裡尚有一些她留下來的柴火、火石等物,甚至還有用稻草鋪得厚厚的一片墊窩子。
謝琇先把火堆生起來,又引著薛三郎坐到那堆厚厚的稻草上,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雨水,笑道:「幸好我之前曾經常來這裡,留了一點乾柴乾草在此處,否則今天外頭大雨,草木全濕透了,夜裡沒有火堆,可是難熬。」
她笑語晏晏,讓一直繃著勁的薛三郎不知不覺間也放鬆了一些。他盤膝坐在稻草上,仰頭道:「為何道長之前會常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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