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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玹一愣。
可是她已經由書案之後站起身來,繞過桌子,緩步向著門外走去。
長宵原本在旁邊無聊地呆著,宛如一尊精美又不會出聲的花瓶;此刻突然見她打算離去,不由得也跟了上去,還疑問道:「怎麼?這就算談好了?現在就打算走?」
謝琇微側過臉,衝著他略一點頭,道:「嗯。」
長宵:「……」
他一腦袋迷惑不解,但當他看向謝玹時,卻發現對方只是從桌案前轉了個身,保持著面朝謝琇的姿態,雙眼卻始終溫順有禮地半垂著,注視著她腳邊的地面。
他看不懂這兩人究竟是在打什麼啞謎,又在這一問一答之間達成了何種默契。
在他聽來,就算是謝琇剛剛起身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聽上去都令人十分費解。
……怎麼就突然開始沒頭沒腦地說起謝玹的名字了?
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問出這個問題,就看到謝琇在門邊駐足,微微側過臉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還以為這位年輕的太后是要完全轉過身來,再看身後的謝扶光一眼。
畢竟,雖然謝扶光是他引薦給謝太后的,但是人心隔肚皮,科舉舞弊又茲事體大,只憑著短短几句話,就將要事託付,這需要具有多強大的膽識與慧眼?所以,假如不放心,想要多打量他幾眼的話,也是應當的吧?
然而,年輕的太后最終卻並沒有真正望向自己身後那位剛剛晉升了官職、同樣年輕的御史。
她的視線落在西牆掛著的一幅畫上。
長宵定睛仔細一看,那幅畫居然畫的是兩小兒在庭院之中嬉戲的一幕。
那兩個小兒一男一女,畫得宛如年畫上的胖娃娃一般玉雪可愛;其中的那個女娃娃正蹲在樹下,似是用木棍在泥土上寫字或畫畫。
那個男娃娃則是跨騎在一架竹馬——也就是一根截短的竹竿,頂上安著一個木雕的馬頭——上,正站在女孩身旁,向著她伸出手去。
他的手中,握著一束五顏六色的野花。
畫的左上角,則題著幾行字: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長宵:……?
他不明白為什麼謝太后要久久凝視著那幅畫,臉上還會漸漸顯出一絲感慨的笑意來。
然後,他聽到她靜靜地說道:
「謝扶光,願你如你的名字一樣,永遠匡扶正義,做這世間最明亮的一束光。」
第426章 【主世界夢中身】30
謝太后做事雷厲風行, 說到做到。
沒過幾天,她就以「朔方節度使即將上京述職,重臣須留在朝堂據實議定對策,不宜在此等緊要關頭各領別事」這種有點誇張的理由, 直接下旨撤換了會試已定的幾位考官。
但她卻沒有撤換主考官、大學士張賢樓。
倒不是因為張賢樓有多麼清白無辜, 而是因為——這是她故意留著釣魚用的。
張賢樓是個老頑固, 平時就經常對她指指點點,言必稱「牝雞司晨」,無視小皇帝李紹如今才三四歲的現狀,恨不得她馬上就撤簾歸政。
而且張賢樓歷經三朝,在朝中的影響力根深脈廣, 雖然平時手上沒有多乾淨,可一時半會兒想要拿下他,也不是很容易。
然而科舉舞弊,可是天下讀書人的根本大忌。如若他真的牽涉進科舉舞弊案, 那麼任他再資歷老、勢力大,那些讀書人一人一句話, 也能把他罵進塵埃里, 那真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謝琇一邊撤換底下那些考官,一邊在六部里做了些小小的手腳, 騰挪了一番, 無非是折騰著將那些七八品的小官來回調動了一下,順便就不動聲色地將禮部主事謝玹調入了御史台, 給了他一個監察御史的官位。
監察御史在這個劇本里的設定也是個八品官,可以算是平調, 因此主事變御史,也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這一番手腳動完之後, 謝琇特意傳召了一趟沐恩侯夫人,命她帶一封信回去給都家的老太爺及都瑾。
信中主要是再三嚴命都家在春闈之前一定要鎖門閉戶,謝絕一切來客,舉凡拜訪、行卷、送禮、攀關係等等,都要杜絕。而且一再囑咐都瑾,說他本有才名,春闈之前不可出去與舉子們相互酬酢,若是有什麼人拉他試做什麼題目,更要嚴格禁止,峻言謝絕,不可落筆一字。
總而言之一句話,春闈之前,假如都瑾能把自己封閉在府內,閉門不出,不見任何外人,不收任何從外頭遞進來的東西,不聽任何從外頭傳進來的消息,那是最好的。
因為目前可能的幾項科舉舞弊的方式之中,唯有「泄題」一事,尚無證據。
倘若有人真的通過泄題的方式提前拿到了類似的題目,又因為京城才子之中,都懷玉才名最盛,而寫成小紙條送到都家,隱瞞實情,求他試寫一篇出來「賜教」,那到時候就真的是百口莫辯,撕擄不清了!
信中當然沒有明言這一條軌跡的可能性,但好在當了幾十年國子監祭酒的都老太爺,以及都瑾本人,都非常明白這其中的利害。
沐恩侯府隨即關門謝客,用的還是都老太爺生病的名義。
謝琇不禁感嘆老太爺之愛孫,則為之計深遠。
若是普通的閉門謝客,假如真的有人強行上門行卷,把自己的文章留在門房,或者有什麼背景強大又混不吝的勛貴子孫強行上門拜訪,將來萬一真的依然出現舞弊案,那麼都家根本不用真的透題或閱過行卷,嫌疑仍然是洗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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