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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想想看也是。
長宵曾是世間最強的大妖鬼, 是天界不惜以「禍神」之神位相誘,才把他騙來天界捉住,投入「九幽深獄」的人物。但後來他又擊敗一干天兵天將,將上一任天帝趕下王位, 自己取而代之——在這些正宗出身於天界的神仙們眼中, 只怕他才是那個最大最可惡的反派吧?
又因為他是個天生地長的大妖鬼, 即使曾經一度假扮過都瑾這等下凡的文曲星,但現在回想起來,他除了彈了一曲琴、背過幾首詩之外,也並沒有在她面前顯示過自己高深的文學素養。
只怕……在這些真正的神仙文化人眼裡,這位俊美無儔的新任天帝就是個繡花枕頭的沒文化草包吧?!
謝琇屏息凝神了一霎, 發現長宵竟然真的沒有發火喝令仙音「換一首」。
……果然,他是不知道這闕詞的。
謝琇悄然鬆了一口氣,一點一點在袖中慢慢縮起手,還要顧及著動作不能太大, 以免被長宵透過衣袖的動靜看出來,面上卻不動聲色。
「你過獎了。」她接著剛剛長宵未竟的話尾繼續說道。
「我還有這點自知之明——比我貌美之人, 想必在天界比比皆是, 倘若你能多看一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長宵便陡然沉下了臉。
「什麼?你是在懷疑本座的眼光嗎?」他沒好氣地詰問道。
他一生氣, 欲要拿腔拿調時, 「本座」的那個自稱便冒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本座吃了你的心臟之故,現下偏偏就看著你順眼得不得了, 就像是入了魔障一般……也不知這種魔障有甚麼法子可以解決。」他冷冷道,似乎還帶著一絲半真半假的抱怨之意。
謝琇當然知道他的怨言不是真的。
……可這難道不是個好機會嗎!
謝琇的右手垂落於身側, 指尖卻在袖中覆上了那隻小瓶子,慢慢將其從暗袋中一點點抽出, 並牢牢攥住。
仙音仙子的曲子已經彈到「尊前擬把歸期說,欲語春容先慘咽」了。
反正長宵喜歡的都是同一首曲子,借這曲調填過的詞卻是無數。既然他並沒有聽過這一闕詞,此刻心神也沒有再放在詞的內容上,仙音便也仿佛懈怠了幾分似的,竟是一曲歌完,並沒換一首新詞,而是返回頭將這一闕詞又吟唱了一遍。
謝琇的手指在袖中微挑,指尖抵住瓶塞,向上慢慢頂起。
瓶塞隨著她的手指逐漸加力,而一點點向上滑去。
只要能夠放出瓶中的「靈魂印記」,瓶子本身打不打碎,其實並沒什麼關係。
謝琇耐心地在等著。
只因這「玉樓春」一曲,到得結尾兩句之前,會有陡然高揚的一段高/潮部分——還要感謝當初譜曲之人如此安排!
……或許,她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想把這一場令人窒息的演奏會搪塞過去?
謝琇的指尖抵在瓶塞上,竭力平復了自己的呼吸和神情,命令自己直視著長宵灼灼的目光。
「大概……你是入了魔障了吧。」她輕聲說道。
長宵微微蹙眉,又很快鬆開眉頭。
雖然她的話不太中聽,但她此刻畢竟是在不避不躲地回視他,好歹比起剛才連目光都不願意往他身上放的態度,要好了許多。
於是他哼笑了一聲,依然用手悠閒地撐住頭,側身半靠在圍欄上,擺出一個舒展瀟灑的姿勢來,凝視著她。
這種姿勢,他已經擺得無比熟練了——從前在同行的那一段短暫的時光里,他不知道多少次在暖熱的帳中、在窗下的榻上,擺出這樣的姿勢,向她無聲地發出誘惑的信號,像是在說:你瞧,我這樣美味,你真的要鐵石心腸到不來嘗一嘗看嗎?
在這樣的迫視之下,謝十二仿佛有點受不住似的,臉上泛起一層潮紅,垂下了視線,似有一絲羞窘之意。
雖然她沒有再看向他了,但這種神態卻無疑讓他陡然生出幾分大膽的期待來。
長宵笑得愈加得意起來,那股懶散的意味與舒展的身姿,甚至是愈發溫柔含魅的神態,都仿若一隻開屏的公孔雀那般,肆意地在他所看中的心上人面前散發他的美貌與魅力,想要攝取她的心神,迷惑她的理智。
「琇琇,你不想做天后嗎?」他的聲線也愈發顯得醉人起來。
謝琇:……!
他到底都在說些什麼胡話!
她的指尖險些在樂曲高/潮來臨之前,就手一抖挑開瓶塞,發出雜音。
她及時咬緊了舌尖,那一絲痛意讓她清醒過來。
「我……我不——」她還想出言婉拒。
可長宵卻並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哦~我知道了~」他的話語裡帶著小波浪線,但倘若仔細聽來,便能分辨得出他聲音里還隱含著一絲緊張。
「十二娘也有十二娘的野心。這倒也無妨……若你想做天帝,也不是不能安排——」
謝琇:!!!
這時,仙音指下飄出的旋律陡然拔高了八度,音高弦急,連她清冷的聲線都仿佛添了幾分風急天高的肅殺之意。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謝琇下定決心,指尖用力一頂。
急促高昂的弦音,蓋過了她袖中傳出的「卜」的一聲。
瓶塞從她袖中滑落,謝琇順勢將瓶口倒轉朝下,原本被密封於瓶中的橙紅色霧靄飄出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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