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頁
他不需要有多餘的情緒,也不需要有多餘的思想。他不應該產生任何的好奇,也不應該產生任何的貪念。
他是「佛子」。在這個名銜之下,他該有的,源源不斷被供奉到他面前來,容不得他拒絕。但「佛子」不該有的,他哪怕是伸一根手指頭、花一息時間去想,都是天理難容的,都是罪惡深重的。
「佛子」是什麼?「佛子」是誰?誰判定了他必須得是「佛子」?為什麼不是別人,而偏偏是他?
他行走於世間,也曾經聽說過俗世的儒生,提倡過「存天理,滅人慾」一道。這其中的「人慾」,即為佛教中的「三毒」——貪、嗔、痴。
他不由得在想,為何世人在正常的道義法理之外,還要獨自為自己施加這麼多嚴苛的規則。這是多麼可笑、可憐又可悲的一件事。
他已是身不由己,但其他世人卻偏又要苦行僧一般自我剝奪自由,撇去甜美,只求苦澀。好像活得稍微好一點,隨心適意一點,就是對自己的背叛。真是奇哉怪也。
他冷漠地想,或許那些愚痴的世人,還以為憑此能夠觸摸得到天道。
畢竟,他分外懂得,天道之下,「人慾」仿佛是不重要的。
……可是他如今卻——欲,念,叢,生。
他原本有絲詫異,不知為何自己一旦遇到謝九,就會冒出那麼多天然的,好奇的,肆意的,野生野長的念頭。
那些念頭拉拽著他的腳步,使他一步也走不開。
他並不是沒有想過要與她分道揚鑣,可每一次這麼想的時候,他的直覺都會湧出,告誡他若是真的這麼做了,說不定將來會很後悔。
他不想後悔。因此他放縱了自己那些陰暗的想法,以一同歷練為名,賴著不走。
他也曾奇怪於為何世間唯獨她能夠勾動那些古怪的、不明的情緒和念頭。但現在他知道了,這或許是因為,她是合歡宗的九弟子。
他對於合歡宗並無偏見,但不可否認的是,合歡宗應當是這世上,最忠於自己的身體和內心、最放縱自己的願望、最不願屈從於那些嚴苛的條條框框的一群人。
或許正是因此,她根本不會在他面前偽裝出仰慕的樣子,也不會為他「佛子」的名銜而蒙蔽了視線,待他小心翼翼或恭恭敬敬。
她好像壓根就不怎麼喜歡他。可她愈是如此,他就愈是想要從她那裡獲得一些別的什麼。
這種奇怪的興趣牽引著他,讓他有時不由自主地會去模仿她的態度行事。模仿了數次之後,他才意識到,丟開那些腐朽的禮教、規條、經義,隨心行事的感覺是多麼的舒暢而甜美。
這真是大逆不道的一件事。但他在莊嚴聖潔的外表之下,隱秘地喜歡這種感覺。
在她出現之後,他才產生了許多不為人知的奇怪想法和行為。
他無意於掩飾自己變得奇怪的那一面,也不在意別人是否會因此而判定他不符合身為「佛子」應有的規矩,失去繼續當佛子的資格。
當初,沒有人徵求他的意見,就讓他捨棄俗世。那麼如今,假如他重新對這俗世產生了一點好奇和有趣的探究之心,也就不需要什麼人來批准。
譬如說,他現在就幾乎是帶著一種新奇而有趣的心情,注視著自己的身體產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知道因為什麼。
這個幻境裡,有迷惑人心智的奇香或藥物。那奇香或藥物或許不會對她產生作用,但卻足以讓他的身軀緊繃、發熱、躁動,變得愈來愈陌生。
他不知道這些變化所為何來,能夠給他帶來什麼,但他本能地知道,他可以向她求助,因為她一定知道答案,知道如何能夠紓解這些陌生的悸動。
他若有所思。
「既然……我那時什麼都沒有做,就被拋入了這個幻境,還被束縛著,不得自由……」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了尾音。
「這就說明,這個幻境裡,我只是從屬。唯有能夠自由活動的你,才是幻境認可處於主導地位的人。」
他試著移動,卻發覺自己此刻唯一能做的,不過是微微伸長脖頸,昂起下巴,將那細白的、優美而又可憐的修長頸子——仿佛她一手就能夠掌握,可以握在他的喉間,扼斷他的生息——暴露於她的眼前。
他微側過臉來,長睫似垂未垂,像墜落的蝴蝶般,徒勞地撲閃了幾下彩翼。
「那麼,你想到了什麼,才會把我變成這個樣子,阿九?」他含笑悄聲問道。
謝琇:!!!
她哪裡知道這邪祟服務如此周到,她不過是隨口走個病嬌劇情,它居然立刻就連小黑屋都給她準備好了!
她敢用所有的銀行餘額來起誓,她一分一毫都沒有想到過,要把佛子變成現在這樣!如有一絲違心或說謊,便教她帳戶餘額歸零!
第237章 【第四個世界三生事】33
這個佛子, 和上一次一點也不一樣。
上一次,他更自抑,更內斂,更加重視那些跟隨「佛子」這個頭銜而來的、加諸於自身的約束和教條。他幾乎是狼狽一般地想要從她身邊逃脫, 當她根據任務要求向他訴說愛語的時候, 他都好像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撩撥他, 他垂目誦經。她在他身旁和衣而臥,他依然在誦經。她送他一朵花,他要誦經。她攥住他僧袍的衣袖一角,他更要誦經。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