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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姜少卿只是他的盟友, 兩個人之間就是清楚明白的政治同盟關係, 壓根沒什麼友情可言。
他在雲川衛,似乎也只是工作而已。平時出門, 除了上朝或當值,其它的時候即使去趟酒樓或赴個宴, 也是酬酢居多,並沒有聽他經常提起過哪個人算是他的朋友。
而她這位原本就是政治聯姻的夫人, 今夜也將棄他而去。
並不是她討厭或嫌棄他,而是因為,這本就不是一個屬於「小侯爺和謝大小姐」的故事。
原作中的小侯爺,本來就是那種「寡王一路登基,智者不入愛河」的類型。
他城府深沉,冷靜理智,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為了達成那樣的目標,應該放棄什麼,犧牲什麼。
那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她衷心地希望他如願以償。
她想了想,走到桌旁,望了一眼硯中殘墨,還是扯出一張紙來,提筆在紙上潦草地寫了幾行字。
值此之際,她的頭腦里飛快地掠過的,既沒有什麼他們昔日共同分享過的美好記憶,也沒有什麼為他祝福、展望未來的華麗辭藻。
她的心情甚至平靜得有些過頭了,簡直要讓她自己都有一點吃驚。
在這種近似乾涸的情緒里,大腦運轉得似乎都有一些緩慢了,甚至想不出一首適合拿來搪塞的好詩。
她只好當個縫合怪,用幾句來自於不同詩詞中的詩拼合成了一首。
「明月照高樓,含君千里光。
山海隔中州,相去悠且長。
嘉會難再遇,歡樂殊未央。
願君崇令德,隨時愛景光。」
看上去這首集句,真像是浮皮潦草的過年群發祝福簡訊啊。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逗笑,唇角漾起一絲笑影。
然後她擱了筆,將那張紙折了兩折,想了想,走回去打開自己的妝匣,將紙放了進去。
倘若他一直沒有發現,也就這樣吧。發現了,好歹也是個交待……
她重新拿起被她擱在一旁的「踏雪尋梅」長劍,不再回頭,大步走出去。
此時已經入夜,她走在漆黑無人的宮道上,一路相伴的,只有頭頂夜空里的數點星光。
在經過一個分叉口時,她猶豫了一下,想著自己的計劃還要不要提前告知晏行雲。
畢竟他還是眼下的監國太子……
但她竟然猶豫不定,一時間無法下結論。
她最終腳下一轉,踏上了那條通往重明殿的宮道。
就算為了那點最後的情分,也去見他一見。至於說不說的……等到見了面,再臨機應變吧。
毫不意外地,重明殿到了此刻,依然燈火通明。
在戰事吃緊的現在,監國的太子殿下仿佛有一萬件事要料理。一場軍議結束之後,緊跟著還需要召見工部和兵部的官員,來了解西門瓮城的破壞程度和整修情況。
謝琇沒有立刻進去,甚至沒有允人入內通報。
她只是站在殿外月台的階下,遙望著從宮殿窗欞里透出的絲絲燈光。
那一瞬間她忽然產生了某種奇怪的錯覺,仿佛就這樣離去是最好的,不必多說什麼,也不必再與他爭論出個對錯才能甘心;因為他們彼此有著不同的立場,誰也無法真正說服誰,更不可能讓對方為自己屈服。
晏長定,多麼遺憾。
你我終究不是同路人。
深秋的夜裡,風吹過時帶起絲絲寒意,殿前的磚縫裡有未除盡的雜草,靴底踏過時發出沙沙的響聲。天空中高懸著一輪彎月,向著廣袤的大地灑下銀白的清輝。
今日和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也是一個晴天。
笙歌巷陌,綺羅庭前,她撲在窗畔,而街上那位錦衣公子收起摺扇,仰首對她笑道:我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對你一見鍾情了。
雖然知道那是謊言,可他笑得實在好看,讓人也忍不住想要替他掩飾一番。
奈何走到今天,月色泠泠,此城將傾,才恍然明白,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中夜黑暗,無人同歸。
謝琇握緊手中長劍,忽而轉過身去,腦後高綰的長馬尾因而在空氣之中盪出一個弧度。
她並沒有再前進一步,而是往反方向大步離去。
但當她剛剛走出七八步遠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謝瓊臨!」
謝琇的腳步一頓。
爾後,她慢慢回過身去。
叫住她的人,正是晏行雲。
他似乎是從殿內匆匆趕出來的,此刻腰間繫著的玉佩還在搖晃著,顯然是剛剛步伐邁得過大,也過於急切。
此刻他奔出了殿門,站在月台邊,和她隔著數步之遙,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卻為之一頓。
「……你們都先下去。」他朝著旁邊擺了擺手。
守在殿門口的內監與侍衛便都無聲無息地從兩側退了下去。
而晏行雲此時卻舉步下了台階,一路徑直走到謝琇的面前才停下。
「你……你要去哪裡?!」他的氣息似是有些不穩,語調里也帶著一抹不自覺的質問之意。
謝琇微訝,笑了笑說:「西門戰事吃緊,我憂心難寐,索性起身,欲往西門處監工……」
「說謊!」晏行雲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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