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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一下,無可奈何似的笑了。
「高韶瑛, 」她叫他, 「我並沒有要丟開你不管的意思。只是……食鐵獸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她掀起眼帘, 目光向上, 直直映入他沾滿淚水的眼眸中,柔聲說道:
「算是我的……一個執念吧。」
「高韶瑛, 我想要看到你為我帶回來的食鐵獸。」
「我當初能夠壓制攝政王一次,就可以壓制他第二次。這一點, 你不用擔心我。我一定沒事。」
她嘆了一口氣,猶豫了片刻, 還是鬆開他的右手,轉而用自己的雙手捧住他的臉側,一字一頓,語意深長地說道:
「高韶瑛,要珍惜你自己啊。我更想看到的,是你沒有事。」
高韶瑛:……!
他真正地怔住了。
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什麼話,就聽到殿門外傳來那個宮女刻意抬高的聲音。
「稟報娘娘……!國師大人從沐恩侯府回來了,說有要事,要立刻回稟娘娘!」
謝琇:!
她怎麼把這個「大表哥疑似鬼上身」的支線給忘了!
她忍不住又瞥了高韶瑛一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眼角滑下的那一道水痕,以及他可憐地幾乎全紅了的眼眶、緊抿的唇角、微皺的眉心……
他看起來像是想要馬上就鑽進她的懷裡,牢牢地糾纏住她的身軀和四肢,讓她沒有一點行動的空間,更無法擺脫他。
他那麼眷戀地凝視著她,深邃的眼眸里浮著一層水霧,讓那雙眼眸減少了幾分凌厲的色彩,卻多了幾分難以名狀的淒楚。
但他自己卻好像並不知道自己的神情是這個樣子的。他只是完全依照著直覺行事。
「好,好……」他低聲說,聲線完全都是顫抖的,宛若即將被遺棄的小獸,雖然一再地告誡自己要乖巧聽話,這樣或許才能贏得主人的最後一絲憐愛,但卻止不住地會感到害怕,恐懼於未知的未來似的。
將要被她遺棄了,他將會怎麼樣呢?他什麼都不知道。
仿佛自從認識她以來,他人生唯一的希望就根植於她的身上。從前,是渴望著能夠金榜題名、獲得一個去她家提親的機會;後來,就僅僅只是渴望著能夠站到她的面前,離她近一點、更近一點,幫上她的忙,即使要賭上自己這條性命也無所謂……
但是現在呢,現在他對她來說已經沒有用了嗎?
但就在他這麼想著的同時,他卻看到她啞然失笑,移過手指來,用指腹拭去他眼下的水跡,道:
「我會派護衛和你一道回家鄉,以免你路上遇到什麼事情。」
她的聲音安靜而溫柔。
「戶部什麼時候都可以整頓,對我來說,它雖然重要,但也不值得讓我犧牲你去做……」
「平安地把食鐵獸帶來給我啊,高韶瑛,好嗎?」
她的大拇指指腹一下下地摩挲著他的臉頰,那一句「好嗎」沒來由地稍微撫平了一些他內心的隱憂。
雖然還不明白食鐵獸何以與積弊深重的戶部相提並論,但是……
倘若她真的那麼想要他去做這件事,他就去做。
高韶瑛終於用力地點了點頭。
下一刻,他看到她真正地展眉而笑,就像是當年在街頭,謝大姑娘從天而降,然後替他驅散了一切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噩夢,提攜他登上青雲之路一樣。
……
高韶瑛離開了,但國師大人還在。
當然,既然身為國師,自矜身份,又是為她的私事奔忙,因此在「榮枯齋」坐等謝太后再度登門拜訪,也是應有之義。
因此,謝琇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外表和著裝,就又浩浩蕩蕩地坐著肩輿趕去了榮枯齋。
內侍通傳之後,榮枯齋的大門只過了幾息便轟然打開。
國師大人——或者說,佛子玄舒——和白晝里看起來毫無一絲差別,只是身上多披了一件袈裟,上面勾勒出田相的金線,在黯淡的天色下,依然閃著奪目的光芒。
雖然心中還牽掛著都家大表哥疑似鬼上身的事,但看到此刻國師大人穿得這麼金光閃閃,一點都不像是記憶中與她一道行走於世間,緇衣芒鞋、樸實素淡,卻不掩那張臉容之俊美的佛子,謝琇還是不由得趁他不注意,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果然不愧是接受皇家供奉的國師大人,這般華麗的行頭,也只有佛子那張五官俊美、神情莊嚴的臉能夠壓得住了。
謝琇上前合十為禮,道:「聽聞國師大人尋我,不知有何大事須得面談?」
國師大人瞥來一眼,轉身向著榮枯齋內又走了回去,只有清冷的聲線,還留在他身後。
「茲事體大,為顧及娘娘家人,須請娘娘入內密談。」他道。
謝琇心想,國師大人還真的挺顧及受害者家屬的顏面的……
迄今為止,「沐恩侯府長公子中邪」或者「鬼上身」的事情,也只不過止於傳聞而已。但這件事一旦被國師大人金口玉言證實,都瑾的名聲自然會受到極大損害。
而都瑾只是她一拐八千里的表哥,嚴格說起來並不算是真正的外戚,讀書又有天分,是要走科舉之途正正噹噹晉身的!萬一傳出他被鬼上身,難免會有人借題發揮,說若不是他立身不正,為何會被鬼糾纏之類的……
以都瑾本人的品格,自是不至於如此。但朝中也不乏看不慣她女主當國的老頑固,可是她全家盡忠殉國,並無外戚之禍可以攻訐;若是有心人拿這一點去攻擊都瑾,那都瑾豈不是被她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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