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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不遠處那兩人一言不合,已經重新又交上了手,高韶瑛站在原地,卻只感覺那種巨大的驚喜,混雜著冰冷的惶悚,如同冬日的海潮一般,慢慢地漲湧上來,一點一點地侵蝕岸邊的沙地,直至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他接受這樣的計劃,進入韞王陣營做臥底,都是為了能博取未來的聲名與功勳,能獲得一個足夠不辱沒她的地位,能延續與她在一起的未來……
但倘若這一切都做盡之後,在未來他卻失去了她,那麼他做這一切,還有何意義?
他翕動嘴唇,情不自禁地喚道:「……琇琇。」
他以為他喊得很大聲,但也許他只是發出了一點點氣音而已。
那聲氣音剛剛出口,便已被清風覆過,攜著那個他一直鐫刻於心、念念不忘的名字,彌散在高遠的晴空里。
可是,下一刻,他聽到了那個名字主人的聲音。
那聲音不像她往昔那般,含著笑或是十分平靜溫柔,而是尖厲得幾乎撕裂。
「……瑛哥!!!」
高韶瑛:……!
他沿著聲音的方向一抬頭,赫然見到面色猙獰的齊鍾岫,嘴角湧出鮮血,卻如同一隻從高空中猛然撲下、俯衝向地面上鎖定好的獵物的鷹隼那般,衣袍被風鼓起,手中長劍直衝著他而來!
高韶瑛赫然變色,便要閃身退步躲避。
然而齊鍾岫早以氣機鎖定了他。
他在謝瓊臨那裡討不到多大的便宜,便將主意打到了高韶瑛的身上。
世人皆知高大公子如今於武學之上不過是半廢之人,即使還能記住些往日的武功套路,在真正的武林高手面前,亦無一合之力。
因此,齊鍾岫若能將他一擊而殺,對謝瓊臨的心志無疑能造成沉重的打擊,或許也就成了他今日的勝機。
然而,謝瓊臨卻十分警惕。
她與他纏鬥時,十分注重把他往另一個方向引過去,他只要想往高韶瑛這邊靠過來,她便不要命似的拿出一記狠招來與他相拼,完全是一副以命相搏的架勢,害得齊鍾岫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齊鍾岫在很多時候以勢壓人,仗著自己的武功更高而不多思考、直接下狠手,那是因為他覺得那樣就足以達成目的,何必再多消耗心力?
但是在關鍵時刻,他的腦子卻轉得飛快。
如今的場面卻是一時間僵持住了——他與謝瓊臨暫時互相奈何不得對方,而他欲擊殺高韶瑛,卻屢屢為謝瓊臨所阻。
他甚至有種直覺,那就是——倘若不是有一個高韶瑛在場,謝瓊臨須得隨時注意著他的安全的話,她應當是能夠取得這場較量的最終勝利的。
這種想法一點也沒有道理——定儀宗不應該有一個這般身手高妙的弟子,而隴西齊家的絕頂高手也不應該會敗於一位如此年輕的少女手下。
然而這就是齊鍾岫身為高手的直覺。
而他相信直覺。
他的直覺讓他看明白了如今的狀況——
謝瓊臨的身手略高於他,但她為高韶瑛的安危所牽制,因此總不能拿出百分之百的實力,全力對敵。
他雖稍遜一籌,但倘若拼著受她一擊的風險,從戰圈中脫出,轉而攻擊高韶瑛得手的話,也不是沒有勝利之機。
齊鍾岫只猶豫了片刻就下了決定。
他一劍向著謝琇揮出,劍花朵朵,卻是虛招,到了她面前,卻猛然擰身,左手以氣力萬鈞之勢,一掌平推,拍擊上橫過來的劍身,內力驟然一吐,氣勁大綻。
這是他賴以成名的一招「中流擊水」。當年他初出茅廬,隴西齊家亦還是屹立於武林的世家,清名仍在;他秉承家族之命,前往關外剿匪,正是憑藉這一招,最終將那盤踞多時、不可一世的山寨狼主斬於劍下。
然而時光荏苒,許多年過去了。
隴西齊家聲勢漸衰,不得不採取旁門左道的法子入世——介入朝堂皇位之爭,意圖為自己爭取更多權勢、地位與好處。
可是,今日謝瓊臨的出現,卻讓齊鍾岫忽而意識到了一件事。
……或許,韞王真的是不能成事的。
這位年輕姑娘以一敵數十而毫無懼色,劍意凜然清正,已然在精神上隱有壓制他的勢頭。
這並不代表齊鍾岫的心志不如謝瓊臨堅定,而是代表——
謝瓊臨深信自己所代表的,才是正義的一方。因此她無所畏懼,一往無前。
然而齊鍾岫不是。
他便從氣勢上已經輸了。
可是他不甘心。
他依舊還想拼死一搏。
於是他再度使出了多年前自己的成名一擊——這一次,不是為了擊殺惡貫滿盈的匪首,而只是為了替自己爭取一點點騰挪脫退的空間,好去襲擊一旁那位無辜的青年。
謝瓊臨不是當年那招數粗糙、只以力大無比取勝的匪首。
她應對「中流擊水」的一招,身手也極為流暢。
她的氣機牽動清風流雲,飛花落葉,於庭院之中,隱然帶起一股無形的漩渦。
此時她手中之劍,不過是在地上隨意撿起的一柄護衛所用的平平無奇之物。但那柄劍到了她的手中,便似化腐朽為神奇,劍光刃影在她身前交織出一片幾若化為實質的劍網,再向前猛地一瞬擴張,砰然一聲,劍鳴悠長,將齊鍾岫一記「中流擊水」揮出的氣勁,竟是全數都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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