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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他含笑道,「別的原因?別的……能有什麼原因?」
綠綺窗下,錦衣郎君,公子如玉。可玉壺酌春,檐下聽雨。
多美妙的一幅場景,簡直足堪入畫。
可惜。
謝琇在心裡想道。
都懷玉應當有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這種文采逸然的佳士之氣,是從血海屍山之中拼殺出來的禍神長宵,不可能摹擬得好的。
簡而言之,長宵雖然竭力掩飾,但他身上的那股銳氣,是即使他以書卷作擋,也無法遮擋得掉的。
那股銳氣混合了都懷玉本身的俊美,化作一種凌厲的英俊感,像是長劍秋水相為照,月至中天可凌鋒,自有一種隨心所欲、不受羈絆的瀟灑。
而且,即使他如今再如何偽裝,他的神情里都好像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感,那是平時端肅嚴謹、刻苦攻讀的都大公子不會具備的。
……奇怪,為什麼當初她看不明白,如今卻一目了然呢。
謝琇心裡這麼想著,面上卻漾起一絲真摯的笑容。
「這樣就好,」她柔聲低喃道,「大表哥,讓我瞧瞧你……」
長宵:……!
怎麼回事?!這位年輕守寡的太后,如今眼見得整個大虞是沒有人可以管她了,就要連凡間的那些個禮法道德都統統拋到腦後,直接對她的表哥下手了嗎?!
他下凡歷劫,也非止一次。
由於他是天界戰神,殺氣太重,因此當身上身負的煞氣、殺意與因果累積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就必須下凡渡劫,每一次都須在凡間受一定的苦楚,才能抵消他身負的殺孽。
不過他之前選擇的一般都是身體受難,比如即將秋決的死囚、腿腳不便的青年、身帶弱疾的書生;即使神界查驗他的歷劫簿,認為他須得精神上受些磨折方可,他也可以從中動一動手腳,選擇那些不受重視的庶子、官場失意被排擠的清官、不知何時就會犧牲的戍邊將士之類,最後或死於救人,或亡於救災,或戰死沙場,還能順手收割一波行善的功德。
選擇都瑾借殼渡劫,是他一千年以來的第一次失算。
他當初隨手在神界翻閱命簿,一眼就看到這位都大公子命中該當有一大劫,並且完全是為人所連累,本人清白正直,卻無辜受難——不是不幸在當期春闈被人誣陷捲入科考舞弊案,就是為官後因為太正直清廉而受到排擠,又因為不願向他這個做太后的表妹求助,而走過很長的一段彎路。
長宵立即見獵心喜。
他最喜歡這樣的借殼對象,因為他之前借過惡人的殼子,結果還得先替對方了結了因果,才能把自己的一身殺孽洗掉,頗為麻煩。
但若是借個好人的軀殼,在對方的大劫難之中保下對方一條性命,不但算是他自己累積的功德,並且假如借了這個軀殼的身份方便行善,還有額外的功德入帳。
他左看右看,都懷玉都是很適合的樣板,唯一的無奈在於——
他下凡的期限在即,而都懷玉要牽涉進去的那場春闈舞弊大案,還得再過幾個月才會發生。
是換一個人?還是假扮都懷玉,多等上一段時間?
在神界呆得頗為無所事事的長宵,決定選擇後者。
……可誰又知道,他怎麼就引來了這一場桃花債呢?!
長宵想得腦袋都要爆炸。
不是說凡人的禮法最重,能壓得人人都喘不過氣來嗎?!怎麼如今這位年輕的大虞太后,反而反禮法而行之,公然要與她的表哥重溫舊夢?!
他表面上從容不迫,心底卻逐漸蔓延開一點古怪的緊張和慌張感。
……誰能想到都大公子的桃花債,竟然是應在他那位守寡的太后表妹身上的呢?!
他,長宵,天界戰神,一千年間下凡十一次,都沒有遇到過這等荒謬之事!
然而,就在他下凡渡劫的第十二次,他卻被困在了這等情境裡。
……他差點要自我懷疑,以為他這一回要渡的是什麼死劫。
然而並不是。
他硬著頭皮,迎視著那位年輕的太后表妹,拿著書卷的右手放下,按在桌案上,借力慢慢地從椅中站起。
那隻右手因為過度用力,險些把桌案上按出五個指痕來。
而她依然在接近他,一步一步,一點一滴……
最後,她到達了他的面前。
之前她刻意留出的那幾步的距離化為烏有,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氣息輕輕撲在他的身上,讓他不由得背後悚栗了一瞬。
在這種陌生的感覺帶來的茫然之間,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奇異的念頭——
就仿佛,他曾經見過她。
見過這位謝家的姑娘,而不是什麼「太后」。
見過她狡黠巧笑的樣子,也見過她眉目端凝、認真地凝視他的樣子。
就像此刻一樣。
她明亮的雙瞳緊緊盯著他的眼,像是要從那裡直貫入他的大腦和靈魂中去一樣。
……這難道是都懷玉殘餘的記憶突然出來作祟了?
長宵想不通。
可是,被她這樣地盯著,一直注視著,他仿佛會暫時忘卻自己的目的,就這麼呆呆地、乖順地任由她看,好像還可以任由她對自己做一切的事情——
下一瞬間,她的手倏然從袖中探出,直襲他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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