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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她笑嘻嘻地曼聲吟道。
並且,吟完詩之後,她還微微昂起下巴來,帶著一絲得意之情似的,俯視著他。
「你瞧,我本也有幾分文采的。」她說。
高韶瑛:!!!
他的頭頂如同突然響了個炸雷一般,閃電徑直劈開了他的天靈蓋。
並沒有人對他吟誦過這首詩。
然而,「五更鐘」這個意象對他來說,有些特別的含義——這一點,這個世上本應只有一個人知曉。
他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李鷫鸘」。
他在想,她到底知道多少琇琇的事?到底想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到底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些什麼?……
然後,他發現她的神情微微變了。
她按在他胸口的那隻手一路上滑,最終划過他的下頜、鼻尖、臉頰,抵達他的眉眼之間。
然後,她單用一根食指,以指尖在他皺起的眉心間掃來掃去。
高韶瑛:「……」
他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麼。他所知道的是,這種動作毫無疑問與折虐沒什麼關聯,但卻有效地挑動了他的神經,令他感到一陣心煩意亂,胸腔里的煩厭感幾欲令他反胃。
這煩厭感來自於對李鷫鸘的,也來自於對他自己的。
那是一種深刻的無力感,一種對於自己這具無用身軀的煩厭,以及對於想要深挖到他的靈魂內里,目的不明的「李鷫鸘」的排斥。
他知道她將摧毀他的心,卻無能為力,且並不明白她將以怎樣的一種方式達到這一目的。
他原本以為她會以兇殘的手段來折磨他的身體,而這是他最不懼怕的部分。
但是現在,他不確定了。
她所說的每一句話,現在在他聽上去都宛如一種暗示,暗示著她是明白在他的心裡珍藏著一個人的,暗示著她知道那個人是誰,也知道那個人對他來說有多重要;甚至是在暗示著,她知道一些關於他們兩人之間的細節,而她打算利用這些細節去做點什麼——
高韶瑛猛然抽息。
因為她在他眉間滑動的那根食指,忽而用力按在他眉心的皺結上,爾後捺下。
他的眉心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那個皺結被她輕易抹平。
他聽見她發出一聲輕笑。
「你在害怕什麼,高……韶瑛?」
很奇怪地,當她喚出他的名字時,一切都休止了。
他只能聽到自己激烈心跳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異、一絲恐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我……」他開了口,但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自己仿佛已經被這個「李鷫鸘」看穿了。
她已經洞察了他的一切。知道了范隨玉所言非虛;知道了他拼命要保護的,的確有那麼一個人。
他不想開口承認,也不想開口向她乞憐,更不想出言認輸。
因此他只能頑強地保持著沉默。
而這種沉默漸漸彌散在室內的空氣中,空氣漸漸也變得緊繃。
「李鷫鸘」原本微微翹起的唇角,一點點地抹平了。
她最後緊抿雙唇,面色微慍地瞪著他。
「真是頑冥不化!」她怒道。
高韶瑛險些要露出一個苦笑來。
他仿佛也的確這麼做了。
「在下穴道受制,還能如何……配合李姑娘呢?」他甚至挑釁似的——微帶一絲自嘲地,反問李鷫鸘道。
李鷫鸘盯著他看了半晌,忽而咧嘴一笑。
「既如此,我就給你反悔的機會。」她冷道。
下一刻,在高韶瑛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她已飛快地點過他身上數處穴位,爾後欠身而起,避到了一旁!
高韶瑛:……!?
他驚異無比,眼看著這難以解釋的一切在眼前發生,而無法理解。
但他本就不是那種迂腐到會問出個所以然來,才會繼續行動的死腦筋。
他比誰都要懂得變通行事。
因此,即使還是滿頭霧水,卻不影響他條件反射一般,在獲得自由的第一刻就猛然從榻上彈起,再縱身往榻下躍去。
雖然內力不繼,但他之前學會的武功招數還牢牢記在心裡,通過長久努力鍛鍊出來的下意識反應,也還鐫刻在這具身軀上。
他一個魚躍,便飛身避過她,落到了榻外的地板上。他在落地時就勢一個翻滾,就重新站了起來,一個字也沒有多說,一眼也沒有再投向她,便飛快地向著房門沖了過去!
啊,他可真是乖。乖得她都要氣笑了。
謝琇目瞪口呆地望著高韶瑛這一連串的動作,意識到他在旁人面前表現得有多警惕、多敏銳、也多迅捷,一點都沒有拖泥帶水,在轉瞬之間就能在多個選擇中間選出對他自己目下的處境最有利的一項,並果斷做出冒險……
她不由得啞然失笑。
這可真是太傑出了。
啊,劍南高家的少主,絕非浪得虛名。
「……可惜,你遇見的對手是我。」
她在他身後低喃道。隨即——
她撲到榻邊,左手單手按住床榻,支撐自己前傾的身軀,右手則斷然出手,向前一揮!
原本纏繞在手上的長鞭,如同蜿蜒的流風,捲起一道隱約的涼意,去勢如電,直撲高韶瑛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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