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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 都瑾站在符咒形成的防禦光圈之內, 烏沉沉的宅門在黑夜中慢慢敞開,他披著一襲素白外袍,緩緩抬眼望向門口。那些光點在夜色中懸游浮蕩,夜風將他未及束起的長髮吹向身後。
當他的目光落到謝玹——以及他背上背著的都弘——身上的那一刻,眼中的那一絲苦澀的怨毒幾乎有若實質。
那一刻謝琇真的慶幸自己是走在前方的那個人, 因此她距離都瑾更近,更能清晰地看出他那一閃而逝的目光之中,隱藏了多少不足以為外人道的東西。
她原本以為那種情緒是針對謝玹而去的,到了今天她才終於明白, 那一絲情緒也是衝著他的好弟弟都弘而去的。
都弘比他更年輕,更健壯, 可以隨意在陽光下跑跳, 也可以在夜間偷偷溜出家門,去做一些冒險的事情。
他仿佛永遠不能真正對周圍潛藏的危險產生警惕, 不管他的哥哥撲在他身上替他擋過多少次傷害, 他下一次依然可以輕易地選擇衝出去冒險。
……謝琇不得不說,正是都瑾所表現出來的這一絲異樣的——甚至是不符合他外在形象的——情緒, 真正打動了她。
也真正讓她發覺了,推動劇情發展之秘鑰。
這也是一位被弟弟消耗了許多好處的……好哥哥。
他身上沒有明確而完整的故事線, 下線得也無聲無息。可是他有一位消耗著他的生命與健康、依然沒能成熟起來的弟弟。
因此他表現得病弱可憐,想要在她這裡達成一些過分的要求, 獲得許多本不應該輕易得到的……越界的東西。
好啊,謝琇想。她可以滿足他的這點小小的期待。
前提是,他要替她解決唯一的困擾——
「為了解決哥哥的心魔,我必須去。」她決然說道。
然後,趕在謝玹不敢置信的怒火到來之前,她搶先用一種冷然到無物的口吻,繼續說道:「都大少爺又能對我怎麼樣呢?」
「……你說什麼?!」謝玹竟然被她這種無情的口吻噎得卡了一下,遲了半拍,才反問道。
謝琇說:「……他已經病弱至此,哥哥以為他還能對我做些什麼嗎?」
謝玹:「……」
本世界的氣運之子被她噎得簡直說不出話來。
這座宅子的主人,在一邊旁觀這場兄妹掰頭的百無心:「……哦豁。」
謝琇無視了百無心那種有點愉快的態度,繼續正色說道:「我不是因為被都大少爺那副皮相所惑,才要去都宅暫居的。事實上,若是不能取得他的幫助,哥哥的心魔是不會有所鬆動的吧?」
謝玹:「什……」
謝琇:「哥哥不應該止步於此,而我呢,我不能幹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謝玹很是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不行!琇琇,你不能任性……」他方才的怒火到了此刻,好像已經轉變為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
他翕動嘴唇,好像很不願意說出下面的話;可是她表現得太過執拗,仿佛下一刻就要邁開腳步離開這裡,拎包入住都家大宅一樣。他只好深吸了一口氣,皺著眉頭,露出萬分痛苦的模樣,究竟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倘若,你一意孤行的話,你就沒有想過……我原本的心魔未滅,又因為你這種舉動而自困嗎?」
謝琇:「……」
啊,好好的哥哥說學壞就學壞,說以身相要挾就以身相要挾,這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她無可奈何地說道:「哥哥,為什麼你不相信我呢?」
謝玹:!
英挺俊美的青年一瞬間身軀就僵硬了,他甚至因為愕然而不自覺地微微張開了嘴,但是他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露出了這樣的神情。
「你……你莫亂說。我……我怎會……」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還帶著一絲不明顯的慌亂,仿佛是驟然被人窺破內心之後下意識帶著的一點無所適從。
然後他聽見他的妹妹撲哧一聲,輕聲笑起來。
他本以為她又要說出些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嚇住他——就好像她剛剛毫無預兆地就用一種可怕的直白口吻,粗魯無禮地說都瑾已經病得足夠重,因此他們之間不可能發生什麼令人擔心的事情一樣——但是下一刻,他卻聽到她對百無心說道:「抱歉,百大哥,我有些事需要單獨和玹二哥談談。」
百無心故意逗留在廳上不走,想也知道他打著什麼看戲的好主意。謝玹想。
事實上,在他的妹妹突如其來地把「我要去都家借宿幾日」這個大炸彈驟然扔到他頭頂上來之前,百無心已經試過用可怕的言辭和推論轟炸他了。
謝玹想起前一夜,當他結束巡視鎮裡、回到百府的時候,發現百無心正在他房間裡等著,甚至連酒菜都備好了。
他當時就覺得心下一悸,本能地察覺到有什麼不妙。
不過百無心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親和笑容,說要慰勞慰勞連日來為了鎮上平安而勞碌不止的友人。謝玹趕他他也不走,不由得大為頭痛。
他理解百無心在此地隱居,已經無聊了太久的心情。可是他並不認為百無心能從他這裡挖掘出什麼令人愉快的新奇發現,直到——
「啊,說起來,你們家也該替十二娘好好操一操心,替她物色一個良人佳婿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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