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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這幾位重臣退去之後,永徽帝仍余怒未熄,傳召雲川衛指揮使晏行雲及指揮同知張端平入見。
張端平在雲川衛經營多年,職位本就只屈居於晏行雲之下;然而從前晏小侯簡在帝心,張端平縱有不滿,也不敢當真做些什麼。
但今日情形卻來了個大逆轉。
永徽帝一見晏行雲,便聲色俱厲,逼問他仁王今日在乾明觀遇襲,背後可有他的手筆。
張端平伏在地上,後背立即滲出了一層冷汗。
……事到如今,誰還不知這晏小侯就是實際上的「皇長子」!但今日仁王遇襲,皇帝竟然徑直責問晏小侯是否就是幕後黑手,這奪嫡的火竟然都燒到這裡來了!
張端平平日倒也不算與晏小侯不對付,兩人客客氣氣,面子情還是相互給得足足的。
但今日皇帝盛怒之下,卻教他這個外人窺見了奪嫡之危的一絲內情,若是他日回過味來,他豈有好果子吃的?!
張端平跪伏於地,聽著頭頂上那一對至尊父子一來一回地對答,語氣里漸漸帶上了一抹火藥味,他自己的大腦卻臨急生變,轉得飛快。
仁王畢竟是中宮嫡出,近幾個月卻三災八難的,難得身體大安,去了乾明觀,祈福還沒祈成,就差點被砸個頭破血流,此事若真是成了,對誰最有利?
……恐怕人人都會認為是晏小侯吧。
但張端平能坐到這個位置,自然也不是傻子。
晏小侯如今聲望正隆,但今日一見,只怕皇上心裡更喜歡的,還是出身正統的嫡子仁王。
否則,雖說看著像是一個兒子疑似打算對另一個兒子不利,但目前此事尚且毫無證據,算不得事實;皇上為何就如此震怒,急急地將晏小侯傳進宮裡來斥責?
真正的簡在帝心,是這個樣子的嗎?
張端平心念電轉,揣測皇帝把他也一道傳進來,只怕是……要他接掌雲川衛!
而且,既然皇帝斥責晏小侯時沒有避著他,那麼多半是……晏小侯這一邊的事,也需要交給他來辦!
張端平一時激動,又迅速冷靜,乍驚乍喜之間,冷汗不由得出了一身,連裡衣都浸濕了。
事涉天家秘辛,功勞豈是那麼好立的?
他心中起伏不定,此時終於聽到頭頂上皇帝的聲音。
「……張端平,即日起著以指揮同知之身,暫時署理雲川衛指揮使一職。」
張端平:!
皇帝的聲音還沒有停。
「至於原指揮使晏行雲——」
張端平這一刻也不禁屏住了呼吸,靜等著皇帝的宣判。
皇帝仿佛在上頭的御座上沉沉嘆了一口氣。
「暫居莊信侯府中,無故不得出。若有事,須向朕另行請旨方可。雲川衛一應事務,暫且交由張端平署理。待得仁王遇襲案水落石出之後,再做計較。」
張端平:!!!
他本以為這就是全部的處置了,不料皇帝在上首又補充了一句。
「著令雲川衛派人好生看守莊信侯府各門,平日裡若有採買,即令相熟店家送到府上,不再允人另外出入。」
張端平:!!!!!
……圈禁!
這和前朝皇子壞了事,圈禁於府中,有什麼不一樣?!
莫不成……皇上已經聖心獨斷,仁王遇襲案,背後真是晏小侯下的手?!
張端平心中仿佛有個吊桶七上八下,但表面上一點都不敢流露出來,伏在地上回道:「臣遵旨!」
皇帝哼了一聲,命他先行退下。
張端平又拜下,才慢慢倒退著出了御書房。
在房門外轉身時,他飛快地再向御書房內投去一瞥。
只見晏行雲依然跪在原處,雖然按照禮儀伏於地上——因為皇帝並沒有叫他起來——但他跪伏的身姿竟然一點都不顯得狼狽,那副背影,於彬彬有禮之中,還隱約透著幾分從容桀驁之意,仿若即使被皇帝圈禁的命運一朝降臨到了他的頭頂,卻依然沒能打碎他的傲骨似的。
不知為何,張端平沉沉嘆息了一聲,復又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天色有些陰晦,遠遠的天際似乎翻滾著一層層烏雲。
可能是要變天了。
仁王於乾明觀門外遇襲、皇帝當日卻急召莊信侯世子晏行雲入宮面聖,繼而下令讓他暫時停職,於莊信侯府中圈禁,及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後再行安排,這件事簡直震驚了大虞朝野。
永徽帝此舉,不啻於直指晏行雲就是此案的幕後黑手!
然而剛剛事發一個時辰,皇帝在氣怒之下就作此指令,難道是事先便有蛛絲馬跡被掌握於皇帝手中?還是氣急之下遷怒於晏世子?
若是前者,皇帝早知仁王今日將會有難,卻並未阻止仁王出宮前往乾明觀;若是後者,毫無證據之下便將晏世子留職圈禁,甚至不考慮晏世子是否真是冤枉的……兩種可能性,哪一種都只能證明天子之心的涼薄。
莊信侯府再一次處於了中京城的風暴中心。
晏小侯這天回府時,是由雲川衛指揮同知張端平率人親自送回來的。
自然,晏小侯沒在宮裡受什麼其它折磨,但永徽帝的意思很明確了——要張端平率人「送」晏行雲回府,然後那些人就可以直接留在莊信侯府門外看守。
謝琇原本在看書,得了門上傳來的消息之後,急匆匆趕到大門前,就看到晏行雲騎馬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身後雖然有至少十幾名穿著雲川衛制服的衛士,還有一位官員模樣的中年人也騎馬跟隨在晏行雲馬旁,但他儼然還是眾人視線的正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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