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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雅潔,映入窗內,照在他的俊容上,一瞬間竟然讓他宛然有了一種皎皎如玉的仙人之姿。
這位月中仙,唇邊噙著溫柔的微笑,嗓音低回,如同向著心上人傾訴衷腸。
「……謝瓊娘,你若是再不回來,孤甚愛你的假面,就要維持不住了——」
謝琇:……?!你說什麼?!
她愕然地望著屏幕上那位男德水平瞬間掉檔的太子殿下,心想就這樣,時空管理局也敢把他當作新一任推廣的看板郎嗎?!
晏行雲自是不可能知道她的想法。他在屏幕里依然柔聲道:「孤可不會為你害相思,也不會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孤不會再為你深情脈脈,也不會再為你終夜不眠……」
「孤不需要再演戲了。再演下去也是枉然……又能演給誰看?」
「孤可是未來的天子。不知道多少人在打孤的主意……你若不來在旁邊時時刻刻看守著孤的話,就會被人趁虛而入。」
「今夜,孤喝醉了。」
「這些話,過了今夜,孤一輩子都不會再說。」
「……也一輩子不會再有任何弱點。」
「你若怨恨孤,便回來給孤這個薄倖負心郎一點教訓啊……」
他闔攏的長睫開始微微顫動。那顫抖愈來愈猛烈,最後,一顆水珠竟然從其下滲出,顫危危地懸在長睫上。
「孤不甘心……孤即將執掌天下,富有四海……」
「可是孤最想要的,卻再也得不到了……」
「這到底是什麼道理,孤不明白,不明白——」
謝琇忽然明白了他未說出口的潛台詞。
行雲夢中認瓊娘,同來何事不同歸?
既然一路上你我曾經結伴同來,又為何不能同歸?
……其實,就只是錯過了而已。謝琇想。
她忽而記起,當日仁王遇襲案後,永徽帝偏袒仁王,不分青紅皂白地就下令圈禁晏小侯。
有一夜,盛應弦黑衣夜行,悄悄潛入莊信侯府,告知目前的調查進展。待得他走後,小侯爺卻在「含光堂」正堂里,一盞盞點燃銅鑄雀登枝連枝燈。
那時候,他將全部的燈盞點亮之後,卻轉身走過來,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迎視著她詫異的目光,說:中夜黑暗,我與瓊娘同歸。
……原來,他竟然說的是真心話麼?
謝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縱使那個時候她相信了他,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也讓他們總是會分道揚鑣的。
回來之後,她有一段時間也常常在想,倘若她沒有選擇出城刺殺登布祿汗呢?那麼他會如何選擇?
北陵勢大,且已直抵中京城下。圍城日久,倘若她不去行刺,援軍久候不至的話,中京城內遲早會慘若地獄。
當初她的行刺成功,北陵大營亦被攪亂而引發了營嘯,他們的彈藥庫也被她點燃,成功地又為中京多拖延了一兩天。而援軍正是在這一兩天之內,終於趕到了中京城外。
她當初冒險出手,拼上性命去攪亂局勢,正是為了逼他做出選擇。
中京保衛戰必須取得勝利。所以他必須堅定決心抵抗到底。
……可是她一直不敢去想,甚至也沒有問過他,倘若她沒有出手呢?他會怎麼做?
歸根結底,這就是他們兩人無法同歸的原因吧。
謝琇注視著屏幕上的太子殿下,眼中逐漸浮現了一抹憐憫之意。
她的右手伸進了衣袋裡,摩挲著那隻裝著他靈魂印記的小瓶。
他也有真心。但那些熱望、那些權欲、那些野心……永遠是被擺在真心之前的。
這也是為什麼,他的靈魂印記是黑金色相間的吧。
權欲之巔、野心之盛,是為黑色。天子之尊、真心之珍,是為金色。
然而世間事,哪有什麼都能夠抓在手中的好事呢。
相識一場,雖有遺憾,但她也助他登上了人皇之巔。本以為這就足夠成全一場因果,卻不料他生出的貪慾,本就是無邊無際、能夠無限延伸的。
但這世間,也有人間天子或天上神佛,也做不到的事情呢。
謝琇微微嘆息了一聲,手在衣袋之中攥緊了那隻小瓶,食指微微屈起,在瓶身上輕輕叩了兩下。
就像她因為他做錯了事而輕叩他的前額一樣。
而屏幕之中的晏行雲一直一直都閉著眼,便沒有察覺,窗外不知何時,悄悄落下了第一片細雪。
雪花無聲飄落,愈來愈大,將窗外的景致都染上了一片白色。
鏡頭從他身上漸漸拉遠,又向下照到了街頭匆匆趕路回家的行人們。
而在那一片步履匆匆的身影中,唯有一道人影,依然步伐穩健,身姿挺拔,單從背影看,也能看得出氣勢沉凝、卓爾不凡。
他此刻撐起了一把傘。
那傘面上繪著白雪紅梅。
而持傘的郎君一身靛藍衣袍,白綢領口,腰束白玉帶,益發顯得蜂腰猿背,身姿挺拔,卓爾不群,俊朗無匹。
在鏡頭裡,他一直都是以背影出現的。而鏡頭就那麼一直跟在他的身後,隨著他漸漸遠去,走出了繁華的長街,離開了熱鬧的人群,走進了一條長巷,鏡頭裡巷口牆壁上釘著的路牌一晃而過,上面寫的是「青雲巷」。
這條長巷裡已是無人。雪已薄薄落滿了一整條街巷。他走在雪地上,細淨潔白的新雪上便印下了一朵朵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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