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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是為了向晏行雲透露一下目前的調查結果,也不太確切。
晏行雲有什麼必要知道目前只查出了行兇者是個心智有損之人?他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晏小侯站在原地,耳中聽著盛六郎與他的夫人一遞一聲地互相對話,在談論著此案的案情,忽而若有所悟。
只怕盛六郎想要的,正是這樣的一幕場景吧?
他與謝大小姐並不站在一處,而是中間隔著一段距離;但他們面對面站著,說話時,能夠看到彼此面上的表情與神態。
晏行雲被圈禁多日,府內狀況如何,原本就沒有多少人真正知道。
盛應弦雖然身為刑部左侍郎,可以多問上一兩句,但旁人口中的「尚可」、「謝夫人起居如常,常在窗下讀書」之類的話,怎麼比得上讓他親眼見一見,才能稍微放心?
現在他找了個藉口,千難萬險地拉下面子來了,也站到了謝大小姐的面前,還看著她眉飛色舞地同他說話,分析著案情,笑意盈盈,巧思過人……
盛六郎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如何能抵擋得了這樣的誘惑?
若他心悅於一個人,自是會開始想要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在她陷於危難的時刻,去看看她好不好,再設法為她解決這樣的危機……
晏小侯從前並沒有愛過什麼人。但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愛上什麼人的時候,應該作何反應。
他詳細地問過他那些狐朋狗友何為動心,然後把他們的說法綜合在一起,謹慎地採納了一些重點。
所以他現在在把從前吸收的那些重點在腦海之中一一羅列出來,再挑揀出盛六郎的反應,一一加以對比甄別。
因此他十分輕而易舉地就明白了,盛六郎這棵鐵樹,看來是在他的夫人這裡開花了。
……真難得。
他本能地帶著一絲嘲諷在想,一直不肯靠攏任何皇子或勢力的盛六郎,居然能把這麼大一個把柄,就此送到他的手裡,他該如何好好利用,才能不負盛六郎的這一番心意呢?
他自以為很冷靜、很從容、很淡定地在思考,但卻不知自己的表情漸漸已經變得陰晦了下來。
那邊的兩個人還在談著,完全就是在分析案情和朝局,但他們之間流轉著的那股和諧與默契的氛圍,卻讓人難以忽視。
而且,他們說完話之後,盛六郎居然終於肯把目光投向他了,結果卻說出一句讓晏行雲愈發氣悶的話來。
盛六郎彬彬有禮地向著晏小侯一拱手,道:「此刻盛某所知,盡已向兩位說明。若將來再有變化,盛某亦會設法告知。」
晏行雲皮笑肉不笑地也向著盛應弦拱了拱手。
「此番真是偏勞盛侍郎了……多蒙關照,某心中不勝感激。」
他說著乾巴巴的感謝詞,不過他心想,反正盛六郎想聽到的,也不是從他這裡說出去的甚麼感謝。
果然,盛六郎沒有介意晏小侯的言不由衷。
他反而愈發彬彬有禮了起來,臉上略顯出一絲掩藏在溫文之下的難堪來。
「呃……不知盛某可否單獨與謝大小姐說幾句話?」
晏行云:「……」
他提醒自己,這是一個刷盛六郎支持度的好機會,一定要表現得有風度一點——可是他的心裡好像有黑泥漸漸漫湧上來了,他得第三度在身後背著手掐住腕脈,才能竭力將自己的臉上那個笑容維持好。
他微微頷首,但不知為何,壓根不想說話,於是看了旁邊的謝大小姐一眼。
他的目光很平靜,但謝琇接收到了之後,卻忽然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心虛和愧疚。
她垂下視線,粉飾太平似的說道:「……那麼,我送盛侍郎出門。」
盛應弦似乎也覺察到了這間書房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他再度向著晏行雲點點頭,神色間似乎有一絲赧然,但眼神卻十分堅定,像是在保證「下次如果案情有進展,一定會讓你們知道」。
晏行雲也接收到了他眼神中的潛台詞。
他知道自己至少這一次,成功地讓盛六郎站在自己這一方了。甚至他可以把盛六郎當作此案中的一個眼線來用,利用盛六郎得到他想知道的情報——譬如仁王到底是怎麼做的,用了什麼手段,利用了什麼人,而皇帝對此又是怎麼想的……
這一切,盛六郎應該都會告訴他。
不僅僅是因為盛六郎認為他並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而且還因為——
盛六郎對他心存有愧。
望著盛六郎與謝大小姐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書房的背影,晏行雲有一瞬間有點想笑。
盛六郎這一輩子何曾做過什麼虧心事呢?如今他居然見到了!多難得啊,他要不要慶祝一下呢?
他的手腕上忽然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晏行雲終於把背在身後的雙手鬆開,舉到自己面前一看。
哦,果然是因為太過用力,指甲刺進了肌膚里,在他的左腕上留下小小一道彎月形的血痕。
他將左腕舉在自己眼前,冷冷地笑了笑。
他也說不清在笑什麼,或許是在笑自己。
而走出書房的兩個人,此刻已經走到了「含光堂」的正堂。
或許是為了防止有心人的窺視,正堂里並沒有點燈。
盛應弦剛剛進來的時候,正堂里就是一片漆黑的。
他來之前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甚至看過莊信侯府的平面圖。但他一進「含光堂」的庭院,就驚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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