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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謝太后那邊,也確實無暇顧及攝政王的這點曲曲折折的心思。
李重雲不是傻子。他權衡得出如今的輔政三方,此消彼長之下的勢力輕重。
若是他束手不管的話,謝太后與邢大學士那一黨,應該可以打個平手。
可是,就陳兵在京師城外的朔方軍,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可以說,誰都想要引入朔方軍的助力。雖然有與虎謀皮的危險,但總得要上得了桌,才能下得了這一盤大棋。
倘若輸了,被人踢走,那就是連下棋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所以,李重雲料定邢大學士一黨定然會竭力許以各種好處,去拉攏朔方。
他當然不願意坐視盛應弦從中漁利,平白無故獲得了太大的權利,加九錫、假黃鉞、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之類的——那麼下一步,是不是盛應弦就該直接加個「假父」的稱號,坐等小皇帝讓位給他了?!
因此,李重雲本來是打算去和謝太后聯手的。
因為謝太后年少時曾與盛應弦先有毀家之恨、再有退婚之怨,要她這麼一個驕傲的人放下這些怨恨,去懇求盛應弦與她合作,真是太難太難了。
李重雲認為他們應該都不想看到盛應弦在兩方的夾縫中,反而遊刃有餘,從中漁利,壯大自身。
然而,謝太后婉拒了。
她說,她能解決此事。
……所以,李重雲想,現在他就眼睜睜看著謝太后的解決之道,就是——
「直接把對手全部砍翻」?!
李重雲有些不可避免的擔憂,又難以抑制自己額角蹦跳的青筋。
她真真是膽大包天!就和年少時一樣!
他事先並不知曉她有這等高超的身手,但他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驚訝似的。
謝瓊臨是個永遠會在別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予驚喜的人。
也是個跌倒了會懊惱,會哭泣,會咬著牙發狠,但最後永遠會爬起來繼續前進的人。
有時候他甚至會產生一種錯覺,仿佛她並不真的需要他們任何人。
她借著他們的愛而變得富有勇氣,肯定自己,繼續強大,然後,當他們不能與她一道向前邁進的時候,她也並不苛求,而是停下來認真而珍重地向他們道別,再繼續獨自一人往前。
很奇怪,當此時他再回想起前塵往事來,又似乎很多事都變得模糊了。
他不太記得她從前是怎麼樣的,是如何從一個孤立而並沒有自信的小女孩,變成今日這般勇敢、美麗、耀眼而強大的了。
在那個她婉拒了他援手的夜晚,他曾經一度變得沮喪,灰心喪氣之下,他說了一句:「我真想知道在你眼裡到底有誰重要過,有誰的感情對你來說重要過——」
那時候,她頓住了,轉過身來直視著他,思考了一下,才用一種謹慎的口吻答道:
「你們都很重要。」
「沒有一個人的感情是不應該受到珍惜的。」
「我曾經不夠強大,過得潦草,不受人喜歡……是你們的感情支撐了我,讓我明白,我自有我的優秀之處,我還可以變得更好。」
「這是,即使不再見到你們,也會永遠留存於我心底的一道信念。」
想到這裡,李重雲稍微釋然了一點。
若論起說好聽話的本事,謝瓊臨當然也是一等一的。
那麼,會一次又一次敗於她的手下,也是……不冤枉的吧?
他凝視著人群正中的她。
她正再一次飛身而起。
長劍寒光凜凜,劍吟連綿不絕,閃電一般的劍招延續無盡……
劍光如瀑,隨著她的身形飛旋,仿若要帶起一層層無形的氣浪,就像是此刻夜空中漸次漫開的層雲;江河奔涌,潮漲潮落,殺意凜凜,若天道無情。
一直以來,謝瓊臨都是這樣往前走的。
這一路上有過許多邂逅,但她始終孤身向前。
五光十色、光怪陸離的一個個世界在她眼前鋪展而開,不同的人生、不同的際遇構建出不同的畫卷。
她曾於春日繞堤楊柳間與人相見,也曾於初夏滿池芰荷中執篙爭渡;曾於深秋曠野蕭瑟處與人分別,亦曾於凜冬清寒夜空下捨命一搏。
四季都只是她這一程冒險的註腳,也見證著她一點點前行、一點點變強的過程。
直至如今。
千點寒芒,萬道堅冰,百尺高樓,十丈軟紅。
昭昭日月,煌煌宮闕,步步驚心,殺意無窮。
場中氣氛肅殺,呼喊聲都不知不覺沉寂了許多。
只有兵器的金鐵撞擊發出的清脆聲響,劍氣破風的呼嘯聲,凡人血肉被貫穿的沉悶聲音,以及——
由遠及近、聲如急雨的馬蹄聲!
沒有人再去深究是誰有這樣的權勢,膽敢在皇宮內苑馳馬。
也沒有人去阻擋這一路疾馳而來的一馬一人。
當馬蹄聲近在眼前時,侍衛不由得和負責守衛西角門的兵卒一起,將視線投向了他們的主子——攝政王李重雲。
李重雲面色凝重,貌若好女的俊顏上毫無笑意,神情如冰。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一抬手。
守衛西角門的兵士隨即散開,留給來人一扇大敞的角門。
來人在馬背上壓低身子,縱馬飛跨過門檻,方一勒韁繩。
他胯下駿馬登時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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