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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眼見朝中柱石多為謝後所惑,我等惶悚無地,簡直無法可想……」
他單手握拳,悲憤地瞪著謝太后的方向。
「國師大人!若你在天象之中,真箇看到了甚麼上天示警的意圖,就請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以安忠臣之心哪!」他呼天搶地,痛心疾首。
但與他這般激烈的態度截然不同,國師大人一身素袍,若清風朗月,從容不迫。
他的左手依然一顆一顆佛珠,有節奏地撥動過去,聽了那人激切的訴說,也沒有立刻回復他,而是將視線又投了過來。
隔著人群,他的視線落到了謝琇的臉上。
國師大人容顏高潔,渾身仿若自帶柔光效果,站在黑暗裡,亦是那麼引人注目。
迎視著這一臉聖潔無偽的模樣,謝琇卻慢慢勾起唇角。
天象越壞,對她而言,就越是好事。
她不相信這個近似乙女遊戲的劇本里,還會提及什麼不利的天象。畢竟,普通玩家是進來對著人氣榜上的諸位美男,體驗心動的感受的,而不是進來對著什麼熒惑守心一類的不祥預兆,體驗入獄的感受的。
除非那個特殊研發部,就是要劍走偏鋒來點純獄風!否則的話,這種奇特的天象,就已經預示了一點什麼——
忽然,玄舒開口了。
「你想……得到什麼?」
他的這一聲並不高,但不知為何,卻使得場中諸人都一時茫然。
有人不禁低聲問了一句:「什麼?」
國師在問誰?他又想要做什麼?
沒人能夠真正揣測得到這位年輕國師的心中所想。
但他的目光確乎是投向庭院另一端的謝太后身上的。
慢慢地,在他目光經過之處,還站著的人們一個個開始移動自己僵硬的腳步,讓開了一條路,使得他的視線再也無人阻擋。
在那條讓開的道路盡頭,是經歷了整夜的鏖戰,半身幾乎都被血浸透的、大虞年輕的監國太后。
謝太后一身黑衣,衣袂染血;而國師玄舒一襲素袍,不沾塵埃。
她的腦後高束著一條長辮,英氣襲人;而他的頭頂戒疤宛然,低眉無言。
他遙遙望著她,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問題。
「你想要得到什麼?」
謝太后似乎微微一怔。
可她是個懂得乘勢而為的人。
她不會糾結於自己的優勢是如何出現的,她只會把握住機會,借勢去達成自己的目的。
她毫不猶豫地答道:「我要真相。」
玄舒再問:「何事之真相?」
謝琇答道:「此世的真相。」
玄舒就仿佛在這簡單的一來一往、一問一答間,已經明白了她的真意似的。他微微頷首,輕聲道:「既如此,我便如你所願——」
他略一停頓,輕似無聲地蠕動嘴唇,慢慢地以口型吐出兩個音節。
……阿九。
謝琇:!
她並不知道他今夜所為何來,也並不知道那一日之後,他的記憶是否還在自行恢復,又恢復了多少。
她並沒有再故意去刺激他的精神力,事實上,直到他吟唱梵唄,步入庭院的那一刻,她才重新記起他的存在。在那之前,她所布下的局中,並沒有將他計算在內。
可是,現在看起來,他居然真的是來助她一臂之力的。
他的左手依然以某種不疾不徐的節奏,一顆顆撥動那串他繞於掌上的十八子佛珠。他的右手則在胸前單手立掌,微微垂目,嘴唇翕動,開始念誦一段經文。
「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合會有別離,無常難得久……」
他起初以極低的聲音在念誦著,但隨著一個個音節從他唇間逸出,他的聲音也漸漸地高起來。
與此同時,他忽然舉步,穿過那一條已經被眾人讓開的通路,一步步走向她的面前。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隨著他的一步步接近,他左手上纏繞的那串十八子佛珠,忽然漸次亮起了——不同的光芒。
那光芒由微弱而至明,從搖曳起,到穩定下來的時候,那一顆十八子佛珠,便已變成了佛教七寶的質地!
那一顆顆佛珠,隨著他的聲音、他的步伐、他們之間一點點縮短的距離……而漸次亮起,再變幻成佛教七寶其中之一的質地。
而玄舒的聲音,依舊悠遠空靈,迴蕩在天與地之間,仿若荒郊野寺里,暮色將至時,伴隨著鐘鼓而起的梵音。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也終於穿過人群,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輕抬眼帘,視線就碰上了她的。
他眉目微動,身上那股清冷之意驟然淡去,眼角眉梢、甚至是淡淡勾起的唇角,都仿佛染上了春風吹過原野一般的生動溫暖氣息。
他翕動雙唇,輕輕喚道:「……阿九。」
謝琇沒有回答他。
但他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回應。
他垂目望著左手上已經全數亮起、變成佛教七寶質地的那串佛珠,低聲道:
「我依然不記得剩下那些被我遺忘了的記憶。」
謝琇略一點頭,仍然沒有作聲。
玄舒左手修長的手指,又將那串七寶佛珠撥動了幾顆珠子。
他微微側過頭去,望著那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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