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頁
再說了,你今晚就是想隱瞞身份吧!平常的自稱「貧僧」都不說了,說「我」說得那麼平順自然,可見假裝普通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佛子是不是在那個滅世大陣運轉的時候被順便劈了一下腦子!
她心頭無數吐槽蜂擁而至,擁擠在喉間,導致她一時間竟然沒有立刻發聲阻止。
那小販卻是伶俐得緊,見她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反駁,便滿臉堆笑道:「沒想到兩位竟然是認識的啊!這倒好說了……」
他說著,便去接佛子遞過來的那一把銅幣。
佛子修長白皙的五指懸在那小販攤開的手掌上方,指尖一松,嘩啦數響,那些銅幣便落入小販手中。
小販喜滋滋捧過來點了點。
佛子問:「夠嗎?」
小販飛快地掃一眼那位姑娘手邊的四五枚銀梅花,為難道:「公子,盛惠一百文,這……」
佛子意會,索性又給他添了小小一塊碎銀,問:「這可夠?」
小販喜笑顏開。
「多了多了!公子且待,小的……」
佛子朝他擺擺手,正想說讓他把那幾枚銀梅花都包起來交給謝姑娘,就見到謝姑娘忽而從小攤子旁邊站起身來,什麼都沒有拿,一言不發,就那麼轉身走了!
佛子:……?
他有些愕然,猜不透謝姑娘這是為何。不過腳步總比理智更早一步行動,他匆匆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自從他遇到謝姑娘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有一種近乎野性/的直覺——那就是,謝姑娘是個渾身充滿謎團的人物,但是他所尋覓的問題與答案,一定可以著落在謝姑娘身上獲得。
因此,他才以結伴歷練為名,一直跟隨著謝姑娘與姬道友。
他不是看不出謝姑娘對他不僅沒有旁人對佛子的那種崇敬仰慕之情,甚至還有點敬而遠之的態度,但他不以為意。
世上有人崇佛,就有人不信佛。他不會以為用一個佛子的頭銜,就能吸引得她主動相幫。
但是謝姑娘的態度實在耐人尋味。
她也如常與他說話交流,如果在斬妖除魔的途中遇上艱險,她也不在意與他打個配合。甚至可以說,在戰鬥中,他發現他們幾乎算得上心有靈犀,極為默契。
有一次他們路遇一魔將,那魔將乃是守衛「夙淵」東南部的大魔司蒙的手下,意欲將佛子擒獲,送交給司蒙以討好對方。
「夙淵」乃是此世最深最邪惡之處,傳說世間所有孽緣因果及累世宿怨,皆存於「夙淵」之中,激發出了其中的滔天魔氣;也由此,魔族才應運而生。
然而即使是「夙淵」中生出的種族,魔族也不敢去「夙淵」的中心——那就是它的最深之處。傳說那裡的魔氣濃到能將魔族都侵蝕殆盡,成為一縷黑煙。
因此魔族亦在「夙淵」的八個角上的安全極限之處立下柱石為碑,公推八位大魔鎮守。只是這八位大魔又往「夙淵」之中擅自推入了多少對手和無辜之人,為「夙淵」里多增添了多少冤魂怨骨,就不得而知了。
那天他們路遇的魔將亦是元嬰期的,但手下帶了無數低等魔兵,可能打著的就是以數量取勝的主意,想要耗盡佛子的靈力與體力,再將佛子帶回。
但是他們沒想到,佛子與那個只有築基期的年輕姑娘一聯手,居然能發揮出那麼大的威力。
在一波一波魔兵永無休止地湧上來的最危急關頭,佛子與那位年輕姑娘竟似毫不介意什麼佛門忌諱,也不在意什麼男女大防,兩人背靠背站在一起,各負責面前一個半圓範圍內的魔兵,竟然進退有道、配合無間。
最後,當佛子一記大金剛印當頭罩下,虛空中怒目金剛幻影隱現,將那魔將徑直擊倒在地、口吐鮮血,不得擺脫的時候,在那魔將的怒罵聲里,佛子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他的胸中,在此刻力戰之後的精疲力竭里,竟然湧現出了一股扭曲又暢快的,得意之情。
那種感覺非常奇怪,似是爽快、又似是愉悅,帶著一絲絲本不應如此的罪惡感和自責感,但卻又仿佛一瞬間就將胸腔之中累積了無數日月的憤懣、自抑、黑暗與氣悶,都暢快淋漓地揮發了出去,隨著那漸漸消散在空氣之中的怒目金剛幻影,化作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當時下意識望了一眼她,問道:「此魔要如何安排?」
結果她只是一邊用手背擦去已經從鬢角流到下頜上的汗滴,一邊向天翻了個白眼,道:「你抓住的,你來決定。」
然後,她好像都懶得再關切一下他究竟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所作出的決定又是否合乎於他「佛子」的這個身份,就邁開腳步走到了一邊去,一下子就坐在一棵在剛剛的戰鬥之中倒下的大樹的樹幹上,伸直了雙腳,嘟嘟噥噥地說道「真是累死我了我為什麼要跟著打這麼一場那些魔族又不是來抓我的我今天可虧死了」。
佛子站在原處,凝神望著壓根不曾再往他這邊多看一眼的年輕姑娘,忽而單手立掌,垂下視線。
他記得自己的唇角不知為何突然輕輕翹了起來。
然後,他道:「阿彌陀佛。」
大金剛印最後的幻影落下,那個魔將灰飛煙滅。
可是那位謝姑娘,就好像沒有聽到魔將最後發出的慘嚎聲一樣,只是坐在那棵倒伏的樹幹上,不耐煩似的整理著亂七八糟的頭髮。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