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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儀道長。」他清朗的嗓音依然如故。
「……或者,我應該說——謝大小姐?」
謝大小姐端坐在桌旁,聞言彎起了眼眉,笑著以右手支肘托腮,大方地說道:「假如盛侍郎想喚我『定雲道長』,也不是不可以。」
盛應弦似乎沒有想到她一上來就自曝身份——還是將那個假名與她本人對上了號,不由得緊緊皺起了眉。
「某有一事不解,還望謝大小姐為某解惑。」他忍著氣說道。
謝大小姐聞言好似笑得更愉快了。在燭光的映照之下,她的右腕因為支起腮而衣袖滑落一截,露出皓白的肌膚,一點都看不出曾是在那般清苦的山間道觀內修道多年的樣子了。
「哦?何事?」
……明知故問。
不知為何,盛應弦的內心忽然浮上了這麼一個詞來。
他皺著眉,覺得一陣棘手。
他不太擅長應付女子,無論是謝二小姐那種名為深情的糾纏,還是謝大小姐這種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對,胡說八道。
他心頭已有了一點預感,覺得謝大小姐一定不會爽快地給出他想要的答案,而是會胡說八道一通來誤導他;然而可氣的是,她應該就是當初在山中救他、又送他平安回京的那一位女冠,於他有恩,他還不能拿出那套審問疑犯的手段來對待她。
這麼一想,他便更加氣悶了。
但他必須親耳聽到確切的實證。
於是他問:「既然謝大小姐就是當初救盛某的『定雲道長』,何故此後多次相遇,謝大小姐並不曾提起過一絲一毫?」
然後,他看到謝大小姐放下了撐著腮的右手,坐直了身軀,顯得很驚訝似的。
「難道……盛侍郎是在等著我……挾恩求報嗎?」她問道。
盛應弦:「……」
奇怪,總覺得這種言笑晏晏間不動聲色地把人噎得無法開口的本事,十分熟悉。
他無聲地嘆息了一下,想了想才開口道:「盛某是……有恩必報之人。何況謝大小姐那一天施予盛某的,是救命之恩。」
謝琇好奇道:「但你怎麼發現我就是『清儀』……哦,『定雲』的?」
盛應弦默了片刻,答道:「正因為盛某有恩必報,因此當『定雲道長』一直沒有再出現的時候,盛某決定……有空時要重回石盤山一帶,去觀里尋問一下,有沒有關於『定雲道長』的其它線索……」
謝琇:「哦,然後你就發現了觀里並沒有什麼『定雲』,近幾個月來下山歸家的只有一個人,就是道號『清儀』的謝家長女?」
盛應弦:「……正是如此。」
謝琇笑了笑。
「如此說來,盛侍郎還真是不負盛名,果真破案有道啊……」她悠悠說道。
盛應弦:「……過獎。」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好像並不是在誇他。
這個念頭忽然讓他的心頭湧上了一股陌生的氣惱之意。
他垂下視線。
「事實上,謝大小姐所留給盛某的線索,並不止這一處。」他平靜說道。
謝大小姐果然感興趣似的應了一聲:「……哦?!」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就如同眼看著獵物已經踏入自己布置好的陷阱——而他忽然記起來,那一夜在石盤山的山洞裡,她也曾經提起過,說自己經常在山上布下一些陷阱和機關,騙些野味來,祭一祭自己的五臟廟。
他無聲地呼出一口氣,道:「那一天,承蒙謝大小姐賜藥,果然十分有效。」
她含笑應道:「哦,那就好。」
盛應弦嚴肅道:「但是,洞慧觀里並沒有什麼『師門獨門秘方的解毒丹』。」
他點出了這一巨大破綻,但她的臉上依然帶著那絲微微的笑意,如同一個鐵面具籠罩在她臉上那般牢不可破。
她絲毫不為自己的破綻被他攻破而動容。她甚至帶笑睨著他,眼中是毫不保留的讚賞,就好像在對他說:瞧,沒錯,你果然抓到了我給你留下的線索,不愧是盛六郎啊。
這讓他忽然有一種無從施為的茫然。
他解開了她的身份之謎,知道了她就是當初救他的「定雲」道長,但是,她為什麼救他,又會從他這裡索取怎樣的回報,依舊是一片空白。
這讓名滿天下的盛六郎,感到了一種無能為力的迷茫。
他仿佛落居下風了。仿佛被面前的這個女子擺弄於股掌之中,不得掙脫。
可他不能這樣。
他必須反擊。
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而且,『洞慧觀』里,也根本沒有人會使用甚麼『定身法』一類的仙術。」
可是她還是笑盈盈的,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隨口應道:「嗯。」
就是這種!一拳打出去卻猶如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壓根不知道該從哪裡發力,也不知道哪裡才能攻破她的防線……
盛應弦驀地油然產生了一種想要贏過她一籌的不甘。
他微微沉下眉目,道:「事實上,可以說,『洞慧觀』上下,沒有一人會使用任何仙術……或是符咒。」
他的手探入懷中,摸索了一陣子,又抽出來。
抽出來的時候,他的食中二指間,夾著一張黃紙符。
他就站在那裡,豎起那隻手,將那張黃符立起來,輕輕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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