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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豐禾是周卓的女朋友,她身上有海棠的香味,總是給一二零四餵番薯干,抱怨周卓約會偷雞摸狗。
人隨著年齡增長,味道會越來越重。
副院長是個很說話的人,也會和一二零四打招呼,認得他是學生救助的串串狗,總問這狗的耳朵怎麼比驢還大。
院長早就搬出去了,一二零四第一次見他還被踹了一腳,對方試圖讓保安把狗丟出去,說影響老人生活。
當時聞霧源正好放學回來,抱起一二零四撿起它被踹壞的輔助裝置,說這是我的狗。
這是馬犬串串狗生僅次於遇見聞霧源的第二重要記憶。
它本能地厭惡院長,動物偶爾的敏銳可以分辨善惡,頭髮斑白的院長姓從,小聞對他很恭敬,卻又抗拒。
一二零四還記得當時小聞摟緊自己的力度,比平時更用力。
犬類的護食不過如此,可是人類也有這樣的時候嗎?
院長問了小聞幾個問題後離開了。
一二零四聲音機械,馬犬串串不會說話,但人工智慧可以。
它說話還夾雜著主人故意的玩偶軀體輔助叫聲,但現在的氣氛嘎嘎兩聲也沒人笑,唐約繃著臉聽完人工智慧過分清晰的院長第一印象,又想起那天黃昏宛如被綁架的聞霧源。
他問:「你們不是自願的,對吧。」
一二零四說:「我是自願的,小卓徵求過我的意見。」
坐在一邊的男人忍不住說:「你當時是狗智商……」
毛絨大鵝大聲反駁:「我當時的智商有五歲。」
它還挺了挺大鵝毛絨絨鼓囊囊的胸脯,得意地撲棱翅膀:「小卓誇我是全世界最聰明的狗狗。」
黑髮男人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唐約倒是很捧場:「全世界最聰明的狗狗一二零四,請告訴我小卓又是誰。」
「是我的朋友,」背景幾乎全透明的污染物拉過唐約的手,客廳落地窗外的天還沒徹底亮起,但已經能看到日出了,「他叫周卓,是我老師,也就是一二零四說的副院長的兒子。」
「一二零四是他在我上載之後偷偷上載的,模型是柳豐禾,也就是周卓的女朋友做的。」
「我們都是一個少年班的同學,父母都是研究員,算是從小一起長大……」
對聞霧源來說,時間早就不能用分秒年月日計算。
他的一生在十七歲那年畫上句號,從此後經歷了漫長的時代更迭。
末世前,末世後,漂流計劃,星系作戰計劃,再到現在的時間。
對唐約來說不過十年多幾個月。
同樣的十七歲,唐約穿越到陌生的未來世界,這裡沒人稱呼9090星地球,他以為自己一無所有,卻擁有得比過去多得多。
「你怎麼哭成這樣。」
複製體氣質冷峻,五官也凌厲,程序設定又有兩面性,現在主意識壓得也很費力,還是努力地安撫,可惜臉還繃著,像是被威脅了一樣。
他拿手帕擦唐約的眼淚,眼神和從前如出一轍。
唐約想:我當時為什麼不篤定一些呢?
明明老闆也是這樣的眼神,阿德里安是,都有這麼多提示了,反正這個世界和瘋了一樣,把活人電子化要永生,不對,人一向這樣,貪得無厭,想要的永遠填不滿。
那眼前這個男人呢,他還沒徹底長大就成了實驗品,一二零四說不痛,那他呢。
唐約握住複製體的手,除卻親密時刻不受控制的眼淚,他是個過分堅強的人。
聞霧源也很清楚,或許除了母親的病故,對方後來的眼淚都是因為他。
「我也不會痛了,你不……」
還沒說完,唐約抱住了他,這幾乎是一個撲的動作。
「還想騙我,你喝一二零四給你的藥劑都噁心得皺眉,怎麼可能沒感覺。」
唐約偶爾的細緻超乎想像,也搜集過零碎的信息:「米切爾森也說你蝴蝶的軀體是有保質期的,他說污染物也會痛,無論什麼級別,提高的只是忍耐力。」
他似乎還想揍眼前的騙子,又心疼對方不被善待的短暫人生,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成了抱住對方腰的和自己另一隻手的緊扣。
「小聞,一二零四什麼都告訴我了。」
他的眼淚蹭在複製體的脖頸,說不會痛的人軀體和常人無異狀。
如果不是人生沒有自我選擇的可能,或許正常長大的聞霧源會成為一名優秀的研究員。
宇宙外的某顆廢棄星球同樣是序幕的據點,這些複製體都是他千萬年來無聊的切割產物。
他的技術依然提升,還擴大到了很多領域。
人類的燦爛在於恆定的壽命,永生也是一種折磨,污染物污染的從不是自身,而是污染本該平等的種族基因。
它們本就不應該存在。
所以也不應該擁有正常人會擁有的一切。
生老病死之外的悲歡離合,牽掛、不舍、嫉妒、占有等等情緒。
唐約的身體在顫抖,他本來就很聰明,生命力也超過一般人,是一棵丟在縫隙里都會探頭長出來的會開花的藤本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