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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約開玩笑嘲笑阿德里安鳥籠有其他用處,沒想到這真的是拿來關他自己的。
恐怕把自己關上癮了,連臥室都要做成鳥籠的外觀。
金色的閃蝶在夜晚的房間簡直像不會熄滅的異形燈具,這種巨大非人類生物帶來的壓迫感催促唐約離開,但他到底才十八歲,哪怕自認為不天真,也比同齡人成熟,他依然好奇心旺盛。
沒有人能抵擋這一瞬房間漂浮著金色亮粉的氛圍,仿佛是唐約小時候收到的雪花玻璃球碎裂,掉出來的那些亮片。
金色比銀色更令人炫目。
他在過分濃郁的香氣中情不自禁地朝鳥籠走去。
外門是智能鎖,鳥籠的鎖則是古老的鎖鏈,鎖著蝴蝶的撞擊與鳥籠的金屬欄杆發出激烈的撞擊聲,蝴蝶在裡面盤旋,觸角好幾次穿過欄杆掃過唐約,從臉頰到身體,像是在嗅聞什麼。
唐約腦子暈暈的,仿佛聽到了屬於阿德里安的聲音告訴他鑰匙在哪裡。
他的思考能力減弱,幾乎算得上言聽計從,等到他把鑰匙從某個玩偶的嘴裡拿出來。
蝴蝶振翅,香氣越發濃郁,唐約還沒全面淪陷,他又看了看鳥籠。
剛洗完澡的少年身上散發著的氣味和城堡主人一模一樣,他茫然地抬眼,幾乎和層高一致的鳥籠里的蝴蝶依然裝著欄杆,它靈巧,卻也因為過於龐大的體型顯得可怕。
唐約清醒了片刻,但下一瞬腦內阿德里安的聲音又溫柔過頭,毫無攻擊性的男聲喊他小羊,又像從前麥笛那樣偶爾喊他親愛的。
大約兩個字很難繾綣,寶寶又顯得太膩歪,唐約都不喜歡。
此刻唐約腦子嗡嗡,手腳都不受控制,人類少年完全不知道他被怪物引誘,懵懵懂懂地打開了門鎖。
哐當一聲,笨重的老式鎖和長得像魔法世界獨有的鑰匙一起落地,唐約差點被砸了腳,他低頭思考是否要撿起來的時候,裡面的巨型閃蝶逼近,身體中部的爪抓住直接勾住了唐約。
它不是要逃,只是想要他。
金光閃耀卻不刺眼,唐約暈乎乎地盯著眼前的巨物,隨著飛舞,他的周邊落下的金色亮粉宛如星星被撞碎後成了碎裂的金河,他置身其中,睜不開眼,也張不開唇,說不出話。
這是阿德里安嗎?
蝴蝶的觸角掃過唐約的臉頰,鑽入他洗完澡後沒扣好的睡衣衣領,唐約癢得受不了,推開比他手腕還粗的觸角,下一秒身體騰空,他掉入了鳥籠內柔軟的黑絲絨墊子。
雖然不疼,他也想罵人,剛爬起來,金色的蝴蝶墜落,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
唐約以為自己要死了,沒想到這玩意出乎意料地輕。只是對方並不打算放過它,和外形相反猙獰的口器露出,似乎要戳進唐約的脖頸。
唐約呼吸急促,四肢發軟,本以為趁複製體關在鳥籠羽化的主意識此刻正在9090星和朋友談話,私人時間取下裝飾面罩的男人神色一緊,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外交官周灼帶著結婚對象來拜訪沉塢,看他突然臉色不好,以為他又傷口疼,催促他去休息。
複製體也有必要的社交,如果不是周灼,也不需要主意識親自上線。
現在袁霧有了更重要的事。
他通過[幕]抵達9421星複製體只是瞬間的工夫,親臨的羽化疼痛比隔著[幕]感受疼上千萬倍。
比起疼痛,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複製體翻騰的欲望。
他硬生生打斷了複製體的吸食,被蝴蝶禁錮的少年人呼吸急促,早就因為吸入過多的金色粉末陷入半昏厥狀態。
更糟糕的是複製體羽化帶來的欲望也通過掉落的金粉傳給了眼前的唐約。
這是經過基因改寫過的金色閃蝶特殊的捕食方式,聞霧源十三歲那年跟著老師做的第一個改寫生物就是蝴蝶。
他沒想到他改寫基因後的蝴蝶,第一隻獵物會是他選擇的唐約。
猙獰的口器距離唐約白皙纖細的脖頸只剩下三厘米,唐約意識不清,他只覺得很熱,四肢無力,呼吸困難,想要喝水。
想要冰涼的觸碰,也想要擁抱。
他努力抬起笨重的眼皮,眼前主意識回歸的蝴蝶強壓的欲望正在驅逐非人類化。
巨大的蝴蝶身體在唐約眼裡慢慢變成了金髮青年的模樣,只是蝴蝶多年來唯一想要的花朵近在咫尺,無法回到最初阿德里安的模樣。
亮閃閃的翅膀依然扇動,金髮青年的長髮被氣流吹得飄起,唐約想到了麥笛,對方死去的那天被推走也是這樣,長長的金髮被風吹起。
他問醫院的人麥笛要去哪裡。
有人說你媽媽要去天上,有人很現實,說你媽媽要進焚化爐。
唐約此刻覺得自己躺進了焚化爐,很熱,他也想要觸碰。
他伸出手,抓住了眼前人金色的長髮。
金髮的青年還在抵抗內心涌動的欲望,繁衍的欲望無論疊代多少次都無法清退。少年時他執著這個課題,作為副院長的老師一向隨便他發揮,是同學也是老師的兒子周卓說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是生物都有繁衍欲望,你這叫滅……
滅人慾也不對,兩個人因為這個話題吵了好幾天,直到聞霧源結束人類身份的那一天,他依然對周卓說:「我不認同人類的繁衍欲望,一切都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