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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父映此前的確認為天下之人皆是螻蟻,世間萬物皆可為他所用。但是此時此刻,當有人推理出一切事情,甚至將他的心理都剖析地如此準確的時候,宰父映感覺背後升起了一股涼意。
宰父映從來獨來獨往,沒有任何親友同伴,甚至連一個交流溝通宣洩自我的人都沒有。這世間之人盡皆是庸碌之輩,與他不在一個層次,他不屑於與他人交流想法。必要的交流,都是建立在可以利用的關係上。也是因為如此,這人世間,沒有一個人懂得宰父映的世界。
然而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不僅分析出他所有行動的動機,還整理清楚他的內心世界的時候,宰父映感覺到無比驚愕。
這簡直是毫無可能的事情。
宰父映以為他自己會神色驚訝,又或者做出不受控制的事情來。但是事實是,宰父映正在無比平靜地看著陸風惑。
或許驚愕到了極致,便只會麻木。
陸風惑……
從龍吟寨初見一直到現在,宰父映一直不怎麼將此人放在眼裡。即使知曉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是鏡月宮宮主,宰父映也不怎麼將他放在心上。
一直以來,值得他注意的只有宋孤陽一人。
但是此時此刻,宰父映仔仔細細地開始打量陸風惑。
臉蛋不錯,但是他確確實實從未深入接觸過此人。
那麼此人究竟為何如此了解他?
他仿佛在面對一件他永遠也不可能理解的事情。
這種未知的感覺雖然令他恐懼,但是也令他感到……戰慄。
興奮的戰慄。
或許,此人才是那個應該站立在眾生之端的人。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宰父映的世界只有輸贏,輸是死亡,贏是永生。
陸風惑的話還在繼續,「推理結束。宰父映還有另一條道路可以走,那便是利用郭無緣得到一具人偶軀體。但是很遺憾,宰父映,你可能不知道,郭無緣已經死了,就在那個墓宮之內。不過就算郭無緣還活著,你的計劃也不可能會成功。」
現代科技那麼發達,也沒能創造出能容納人類意識的存在。若是真能創造出那樣的東西,那已經不僅僅是創造出了什麼東西,而是超越生死,創造出了一種新的生命。
那這東西的主人或許不能被稱之為人,而是……神。
「郭無緣的鋼鐵造物,或者說是人工智慧,也就僅僅只是人工智慧而已。它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創造能力,只會按照特地的指令行事。所以說,它永遠不可能代替人類,或者是繼承人類的意識。」
「宰父映,你的所有道路,都已經被堵死了。我不得不告訴你,很可惜,你永遠也不可能獲得新生。你此前的所有謀劃,全部都付之一炬。」
「你失敗了。」陸風惑如此說道。
宰父映卻似乎沒有什麼惋惜悲痛的情緒,他十分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弱肉強食是永遠不變的真理。既然他失敗了,那便失敗了吧,左右不過是一死。宰父映不排斥成為一個敗者,擁抱死亡。
事實而已。
「那麼現在,能告訴我,你是從哪裡得來這個咒陣的嗎?」陸風惑勾唇詢問。
當然可以。
宰父映愉快地笑了起來。
宰父映回憶起第一次看見咒陣的場景。
彼時的宰父映,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
那是在一座巨大的閣樓之內。閣樓門窗及地板上用鮮血畫上了各類咒符,上方用冷銀製作懸掛著各類星軌。血字咒陣之內,白衣老者手執長劍,站在正中央的位置,老者身後數丈遠,十數個白衣弟子衣服染血,艱難地支撐著。
閣樓高層,七名老者站在不同方位,面容帶著無上威嚴,高高在上地注視著閣樓之下發生的一切事情。
宰父映誤入陣中。在他踏入陣中的那一刻起,只見陣法血光大亮,隨即伴隨著數道慘烈的尖叫聲,十數名白衣弟子以極快的速度皮膚乾癟下去,變成一具具白森森的骨架。骨架被風吹過,立刻化為遍地灰燼。
於此同時,宰父映渾身開始劇烈疼痛起來。低頭看過去,只見他渾身的皮膚開始一塊塊破裂開來,化作片片碎肉,掉落在地。鮮紅的血液幾乎是在一瞬間便立刻染紅了衣服布料。
閣樓高處,某位老者奇怪地「咦」了一聲,隨即看了過來。在發現宰父映的那一剎那,老者從高處輕飄飄地跳下,隨即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那力道飽含內力,幾乎是在一瞬間,宰父映便被踹飛出去,整個人鑲嵌進一旁的石制牆壁之中。
骨頭破裂的聲音異常清晰。
宰父映只感覺眼前的世界全部染上了血色,隨即慢慢地黑了下去。
「放進來一隻老鼠。」宰父映聽見那名老者如此說道。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瞬,宰父映看清楚了不遠處的白衣身影。白衣老者手持長劍,長劍深深地插.入地面之中。他唇邊血跡溢出,棕黃的瞳仁已經失去焦距,而後沉沉閉上。
顯而易見,在被當作陣引使用之後,這位白衣老者便已然失去了他的生命。
視線徹底黑了下去。
回憶完畢,宰父映含笑開口:「天機閣。」
想要尋求答案,那便去天機閣。
話音剛落,宰父映猛然口吐鮮血,中間甚至夾雜著一些內臟碎片。但是宰父映卻似毫不在意一般,隨意用手擦去嘴角的鮮血,忍痛大口地呼吸著,笑著道:「陸風惑,我可沒有騙你。宋孤陽的師父逍遙劍尊就在天機閣,他的屍身如今都還保存得十分完好。天機閣手段詭秘,宋孤陽真能毀滅這個龐然大物?不提那神詭莫測的手段,就說天機閣七位閣老,那可全部都是謎字榜前十的高手。逍遙劍尊都栽在天機閣手中,宋孤陽此行一去,恐怕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