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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無緣目光越來越冷。他不說話,只是等著陸風惑開口,似乎在看陸風惑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陸風惑便直接開口了,「前輩,您可還記得您的未婚妻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名字?
乍然聽見這個問題,郭無緣眼中竟然出現了幾分茫然。
他的未婚妻……叫什麼名字?
似乎……是姓葉。
可是全名呢?
不知道。
完全沒有印象。
陸風惑見他沒有回答,接著開口道:「前輩因為憎恨未婚妻拋棄了您,故而去邊境遷怒新人,可見前輩脾氣定然不算很好。可是若是如此,您未婚妻一家結局如何,您未婚妻的結局又如何?您將他們全殺了?」
我……未婚妻的結局如何?
沒有印象。
完全沒有印象。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人影。少女一身鵝黃裙裳,烏髮與銀色流蘇隨風而動。清淺乾淨的皂角香氣瀰漫而來,少女緩緩回過頭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是誰!
那是誰?!!
郭無緣上前一步,想要靠近那黃裙少女。然而少女卻如煙如霧,瞬息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那究竟是誰啊啊啊!!
郭無緣倏然跪坐在地上,雙手抱頭,忍耐片刻,似是實在忍受不住了,猛然將額頭砸在地面之上。撞頭之聲一下接著一下,力道非常之大,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輕他如今的痛苦。
大顆大顆的淚水中眼中墜落,直直地撞在地面之上。
郭無緣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似乎,丟失了什麼比生命還要珍貴的東西。
陸風惑還在繼續,那清朗的聲音緩緩傳來,卻猶如引人深墜地獄的惡鬼。郭無緣本能排斥這可怕的聲音,卻又從內心深處生出無盡的渴望來。
他想要知道。
他想要知道真相。
只聽陸風惑緩緩開口,「前輩,您為什麼這麼喜歡煙花呢?您是有……什麼約定嗎?」
什麼約定?
他有約定?
「還有。聽聞前輩曾經救過平歡縣主,但是前輩應該不是這麼心地良善的人。您為何要違背自己的原則,出手救她呢?她有什麼特殊的?」陸風惑。
她有什麼特殊的?
郭無緣眼前倏然浮現出平歡縣主的臉蛋來。那是一張清秀的臉蛋,看著並不是特別出彩,一雙杏眼卻黑白分明,看起來十分好看。
——少女一身鵝黃裙裳,裙擺及烏髮隨風擺動。銀色流蘇在陽光之下閃著細碎光點,空中是淺淡的皂角香味。少女緩緩回頭,露出一張溫婉清純的鵝蛋臉來。
似乎發現了他的存在,少女靈動的杏眼錯愕地睜大。那璀璨的、似乎蘊含了無限星光的眼眸微微彎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
「郭郎。」少女聲音歡快,蘊含著無限欣喜。
終於看見你了。
郭無緣有些發怔。
然而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又一個的記憶片段。
——繁華喧鬧的街道之上,少女一身鵝黃飛仙裙,手中一串糖葫蘆。她烏髮隨風而起,銀色流蘇擺動間,側頭露出一個歡喜的笑容。那杏眼黑白分明,眼底是無盡的笑意。
——繁花似錦的庭院之內,少女接過手中的橘貓布偶,圓潤的杏眼微微瞪大,裡面滿是不可置信與歡喜之意。少女抬手晃了晃布偶的爪子,鵝黃裙裳在風中帶來些微的皂角淺香。
——夜幕沉沉的閣樓之上,各色煙花漫天綻放。黃裙少女仰頭看著天幕之上的花火,眼裡滿是驚艷之色。煙花映入她濕漉漉的杏眼之內,一時璀璨驚心。
鵝黃裙裳的少女轉頭看過來,杏眼清純乖巧。
「郭郎,等我們成婚那日,也放這麼多煙火好不好?」
——等我們成婚那日,也放這麼多煙火好不好?
「好。」
我答應你,好。
郭無緣跪伏在地上,將身體蜷縮成一團。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而他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口中反覆不斷地喊著一個名字。
「淨兮。」
淨兮。
淨兮。
葉淨兮。
是他的葉淨兮。
一切緣由都有了解釋。
為何要製作布偶?因為淨兮喜歡。
為何要執著於煙火?因為淨兮想要。
為何想要治好雙腿?因為不想讓淨兮厭棄。
為何要屠戮邊境新人?因為他的淨兮,永遠地死在了十八歲。
他不甘,他怨憤。
一切的一切,他都記起來了。
然而他怎麼能、又怎麼敢忘記葉淨兮?
什麼葉家退婚,什麼未婚妻厭棄拋棄了他。假的、都是假的。
淨兮從未厭棄他,甚至,為他獻出了生命。
他的確是金陵一家商戶之子,也的確與葉淨兮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不過與記憶不同的是,他與葉淨兮過了提親、定親、抬轎、跨火盆。他們曾經身著喜服,一起向著皇天后土、高堂父母躬身相拜,讓周圍所有的一切見證他們的婚禮。
他們是已然是夫妻。
只是當天晚上,家中小廝灑掃時錯把油茶當作清水,灑在宅院各處。當晚燭台翻倒,大火沖天而起。
猶記得那日新房,鮮艷的紅綢燃燒著熾熱的火焰,房內各處都是噬人的大火。他護著淨兮往房門疾步而去,房梁被火焰燒灼,猛然倒塌下來,壓在他的雙腿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