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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拉古拿出渾身解數哄孩子。
小蟲崽們就是因為有旺盛的精神力才會催生第二枚蟲紋, 葉悄額頭是金色的蟲紋,這個卻是寡淡的白金色, 說明精神力莫名其妙缺失了。
葉悄很少聽到菲拉古用這種語氣說話,菲拉古對他一向溫柔, 可此時雄父的眼眶卻像紅了一樣濕潤,還有點可怕。
葉悄安安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眼前的他的臉輕輕晃動,幔帳垂掛的流蘇也晃出幻影, 喉嚨發緊, 呼吸困難, 葉悄很緩慢地眨了下眼。
菲拉古一愣,伸出手撫摸他的臉,低聲說:「對不起,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葉悄沉默著。菲拉古溫聲說:「乖寶寶, 別遮著了, 就讓雄父看一眼,我總得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菲拉古一定要看, 反手拉下幔帳的紗簾,遮擋住一方角落,葉悄仍然不習慣在別的蟲眼下剝開自己,但他沒辦法,只好低著頭,乖順地將遮擋身體的翅膀張開,解開衣服的扣子。
菲拉古把他的褲子往下拉一點,剛好能遮住雌蟲細長的尾鉤,葉悄平坦而微微凹陷的腹部上,有雪金色四支翅膀的繁複蟲紋,華麗程度更盛過S級雌蟲的。
菲拉古如遭雷劈,猛然抬頭看著葉悄,他的小蟲崽黑漆漆的眼眸寫滿了恐懼,儘管被掩飾的非常好,但無處安放的眼神還是暴露了他的心。
菲拉古頓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葉悄覺得他看完了,慢慢把衣服放下,翻過身向著床裡面,把自己蜷成一團,然後緊緊閉上了眼睛。
菲拉古仿佛看見了葉悄傷痕累累的眼神。
蜷縮在一起……這好像是小蟲崽下意識的舉動,只要受到傷害之類的,他就會像這樣把自己保護起來。
所以,他的孩子到底是怎樣從S級降為F級的?宴會場上到底是誰給葉悄喝了催化蛻皮期的飲料?
到底是誰……敢對他這樣做?
幔帳輕搖,緩慢變為劇烈搖晃,桌椅的鉚釘嗡嗡敲響木料,窗框劇顫,玻璃震開恐怖的裂縫,巨大的精神力場帶動恆定能量的激盪,整個房間降下令蟲難以呼吸的低氣壓。
葉悄難受地發出一聲氣音,把自己縮得更緊。
就算這樣,他也沒有央求菲拉古冷靜下來,而且以他的能力,無法安撫菲拉古這種等級雄蟲的精神力暴虐。
然後氣壓驟然恢復到平穩值。
葉悄緊緊把自己蒙在被子裡。
菲拉古很想知道他睡了嗎?但菲拉古竟然不敢去看葉悄的眼睛。
剛才他的腦子裡閃過了一百萬個可能性,每一個都讓他心驚膽戰,他害怕那些可能性會發生在他孩子的身上,但被剝奪的等級和被替代的身份,似乎每件事都在指向——那些事情可能都發生過了。
葉悄似乎還在顫抖,還在害怕。
菲拉古扒開被子看到他,心都要碎了,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和蘭偌最小最精心培育的蟲蛋怎麼可能是F級?
「悄悄,悄悄?你看看我,看看雄父,雄父想問你一點問題,」他扒拉葉悄的肩膀,葉悄仍然不回應他,菲拉古這次卻說什麼也不允許他再疏遠自己,把葉悄扒回來,面對自己。
葉悄還閉著眼睛,菲拉古的心臟開始不詳地抽動著,有種陰霾緩緩密布在他的心頭。
菲拉古輕聲問:「雄父知道,你和拉斐爾是一個實驗室出來的,卡默斯上將收養了你,給你取名溫奈·西頓。
拉斐爾過生日那天,我去過第一軍校,當時有蟲提起過,拉斐爾和溫奈醫生關係很好,拉斐爾想要溫奈醫生做雌君,後來我知道溫奈就是你,我去問過拉斐爾,他告訴我,你們只是在開玩笑,我就沒再追究。
但是那天我提出讓拉斐爾幫你學習,你拒絕了,我覺得有點奇怪,但是沒有過問你,現在雄父問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和拉斐爾待在一起?」
葉悄緊閉著的眼睛流出兩行眼淚,洶湧地流進枕頭裡。
「寶寶?寶寶?別哭,別哭了……」菲拉古手忙腳亂,卻擦都擦不完。
菲拉古很想知道葉悄和拉斐爾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可是葉悄無論如何都不說,菲拉古的心臟猛烈地震,把他抱在懷裡,溫言軟語地哄,邊摸頭髮邊勸導,終於在葉悄眼皮紅了一大片,也緊咬著嘴唇之後,他得到了答案。
【他和他們都欺負我。】
「他們都有誰?你告訴雄父……」菲拉古壓著要跳出嗓眼的心,聲音發顫。
葉悄揪著被子,很艱難地比劃著名那些雄蟲的名字。
隨後菲拉古得到了一列他耳熟能詳的名字,無一不是高等級的雄性權貴,把控著帝國乃至於整個蟲族的命脈。
「寶寶,」菲拉古都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麼發聲,「是你沒有告訴卡默斯上將,還是他知道了卻沒有管?」
【不是的,】葉悄無聲地比劃著名:【我不想讓哥哥們為我擔憂,他們沒有王室的權力大。】
「好,我明白,」菲拉古深呼吸,問,「他們都對你做了什麼?你告訴我,他們怎麼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菲拉古知道要葉悄親口講述那些事情可能會造成二次傷害,但比起從其他蟲嘴裡得知真相,他只相信葉悄。
可惜葉悄沒有告訴他,悄悄似乎忌憚著他和拉斐爾與王室之間的親密關係,沒有說具體的事件。
很多解釋不通的徵兆在這一剎那穿成一條線,閃電般刺穿菲拉古的大腦——悄悄對自己的疏離、對王庭的抗拒、對前王室的冷漠、對學業不恰當的疏忽,所有這一切,歸結成一個最核心的問題。